影沉沉的车厢内,路两旁的树影不断从白苏的脸上掠过,折腾到这个时间,她有些累了,靠着椅背,手往座椅上一搭,却不小心碰到了傅沥行的手。
他的手背是温暖的。
是记忆里的温度。
白苏呼吸一窒,感觉到有一股电流从她的心尖上划过,瞬间扯动起绵密的疼痛。
她克制着自己握下去的冲动,手指发僵,转头看傅沥行,发现他仍是闭着眼睛,好像没有察觉到她的手碰着他。
她凝神看了一会儿,越发大着胆子,手指微微一蜷,指尖扣住他的手指,发抖的牵着他。
“拿开。”
傅沥行幽幽的开口道。
“我不是故意的。”她不以为意的说。
他一动不动,唇角抿了一下。
白苏听着耳边车轮碾压过路面的声音,因为关着窗,所以听得并不真切,反倒是自己的心跳声愈发的清晰。
她有些不适的调整坐姿,脸上的血口子上了药,敷了一层纱布,药水渗进伤口里,隐隐有刺痛感。
她收回视线,盯着车窗外,车子已经下山了,平地路旁的路灯灯柱愈发显得高耸,灯光也更清冷了。
白苏最终还是选择妥协,她呼出一口气,将手指收了回来,却是保持着刚才若有似无的搭在他手背的姿势,然后不再乱动。
“几年不见,小气成这样,碰碰手怎么了?”
她说得很小声,方才在医院里哭过,声音闷闷的,带了一点沙哑。
传入耳朵里,酥酥麻麻的。
傅沥行缓缓睁开眼睛,白苏在他睁眼之前就转头看着车窗外,精致漂亮的小脸倒映在窗玻璃上,连脸颊上的那块纱布都变得生动起来。
视线下移,是女人葱白细嫩的手指,因为不敢乱动,骨节看上去有点发僵。
白苏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宽敞的车厢因为有傅沥行的存在而变得逼仄,鼻息间全都是男人身上清冽的气息,耳边又是他低而缓的呼吸声。
她觉得自己都快爆炸了。
视线不知不觉模糊了,她眨了眨眼睛将那股酸涩的感觉憋了回去,深吸一口气,一抬眼,看见倒映在窗玻璃上自己的脸。
——还有傅沥行的脸。
心跳蓦然一紧,她忙不迭移开视线,转头,正对上傅沥行的黑眸。
车窗里的倒影看不清,此刻她转过来,傅沥行才看见她红红的眼眶。
又哭了…
傅沥行手指轻轻一动,手背上那只柔软白皙的小手也跟着动了一下。
想到他在医院里说的那些话,白苏学乖,保持沉默。
只是和他对视一眼,就移开视线。也将手收了回来,双手交叉的搭在膝盖上。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车子停在她的住处楼下。
白苏打开车门,凉爽潮湿的风扑面而来,略微令她清醒了一些。
她的手指紧紧抓着门把,呼吸颤抖着紧紧咬着下唇,没有回头,终究什么也没说,下车离开。
回到公寓,关上房门,她才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样,直接从门板上滑落到地上。
随手抓起一只拖鞋就往沙发那边砸,眼圈红得不像话,“傅沥行,你这个王八蛋!”
乒乒乓乓的砸了不知道多少东西,嘴里不断吐出骂傅沥行的话,骂到后来哽咽了,一个字也迸不出来。
后来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按门铃。
这个时间,会是谁?
她看了看满目狼藉的客厅吸了吸鼻子,起身从鞋柜上抽了一张纸,擦了擦脸,一手攥着纸巾,一手扭动门把开门——
“骂够了?”低沉醇厚的男音兜头罩下。
熟悉到令人心酸的声音。
白苏目光一颤,猛地一抬头——
“你…”
脱掉高跟鞋的白苏比傅沥行矮了很多,他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双眼红肿,鼻尖也红红的女人,眉头皱了起来。
白苏没想到傅沥行会上来,一时无措,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站在门口的男人一点也不客气的走了进来。
傅沥行站在玄关,刚才在门外听到一些动静,知道她砸了不少东西,可没想到,会狼藉成这样…
他回头,看着还没反应过来的白苏一眼,低沉的吐出两个字:“拖鞋。”
白苏还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急忙打开鞋柜,这才想起自己的公寓里没有男士的拖鞋。
她看了看狼藉的客厅一眼,脸色一红,硬着头皮说:“没有你穿的,就不用脱鞋了。”
傅沥行没再说什么,径直迈开长腿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