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才幽幽开口道:“既然知道,那就别再喜欢我了,我一个将死之人,对你有什么用?”
他似乎怕白苏听不清听不懂,刻意将将死之人四个字咬得极重,震得白苏心尖猛地一疼,心脏就像被人摘了去,空荡荡的,又疼又酸。
她的身子发抖,听见身侧传来男人的咳嗽声,与他之前的咳嗽不太一样!
猛地一回头,傅沥行胸前白色的羊绒衫上沾了几滴鲜血,那是从他的嘴角滴落的,滴落到胸前的衣服上。
那血迹滴在白色羊绒衫上,像雪地飘落的红梅,刺得白苏双眼发痛发胀,“傅沥行!”
她尖叫一声,接住傅沥行摇摇欲坠的身子。
易山和锦瑟在听见白苏的尖叫声立马破门而入。
锦瑟看到下巴搁在白苏肩头有昏迷迹象的傅沥行时,脸色一白,只是一瞬她就急忙将白苏拉开,而易山则是将傅沥行扶上床,并按下床头的警铃,医生很快就上来。
沙发和床只有隔了三米不到的距离,白苏被锦瑟按在沙发上,不断搓着她冰凉的双手,手心里都是汗。
两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床那边的动静。
医生和易山之间的配合程度太过完美,这一切,令白苏的头皮一阵阵的发紧。
一定是过去时常发生的,他们才这样有条不紊。
白苏两眼发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愣是不掉一滴,锦瑟看着她这副模样,觉得心疼于心不忍,搓着她冰凉的手,说:“不怪你。”
白苏只是摇头,执意认定:“是我惹他生气的。”
锦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安慰她:“他不是生气,白苏,他不是生气。”
锦瑟记得那次是傅沥行昏迷后被送来美国刚醒来的时候,他意识有些不清楚,看见病床边的人开口喊的是苏苏,她不敢被他认错,连忙纠正他:“傅少,我是锦瑟。”
“我知道,”男人意识并不模糊,他语气淡淡的慢慢的说道:“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气,不用睁眼就知道是不是她。”
锦瑟哽咽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伺候在床边,倒了一杯温开水,将病床摇上来,傅沥行接过水杯只喝了几口便放下,水晃着天花板吸顶灯散发出来的清冷光线,照得他的那张脸格外苍白。
锦瑟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斟酌了一会儿,开口问他:“傅少,为什么要这样对白苏?”
傅沥行看着窗外,那时候已经是深秋了,窗外树上的叶子都快掉光了,只零星飘着几片,愈显萧条。
在他身边做事的人,一向知晓谨言慎行,尤其是在他面前,更不敢随意谈论他的私事,锦瑟有些懊悔,可话已经问出口,她再收回来已是不能。
没想到傅沥行没有发怒,而是淡淡的说:“我和她注定如此,她还这么年轻。”
一段不被亲人所认定的感情,注定走得艰难,以白父的性子,若她执意,只会闹得父女决裂的地步。
他其实可以再自私一点。
“可这真的是您的选择吗?”
“是与不是也没那么重要了,到时候真的走了,也了无牵挂。”
可是,真的会了无牵挂吗,即使是昏迷醒来,嘴边叫的还是苏苏的名字。
锦瑟回过神来,刚刚白苏说了什么她也没仔细听,偏过头看她问道:“你刚刚问我什么?”
白苏低声喃喃的问她:“锦瑟,他是不是已经安排好让我离开了?”
“明天一早。”锦瑟如实回答她。
明天一早,果然是他的风格。
白苏静默了一会儿,抬眸看着床上昏迷的男人,如鲠在喉,半晌才开口:“好。”
第二天,天刚亮,锦瑟就去敲白苏的房门,当看到坐在飘窗抱着膝盖望着窗外的人时,锦瑟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其实也预料到了,她一定是一夜未眠。
锦瑟走进去,站在飘窗边上,手里拿着一套崭新的衣服。
临走之前,白苏路过傅沥行的房间,头也不回的对锦瑟说:“我进去,说一句话就走。”
傅沥行并没有下令不允许白苏去看他,所以锦瑟并没有阻拦。
傅沥行并不喜欢消毒药水的气味,可此时的房间里还是有一股淡淡的味道,他在这里时间长了,身体总是不好,消毒药水的气味在所难免。
白苏走进去的时候,正好他是醒着的,眉目如墨,淡淡的看着她。
“我回去了。”她声音嘶哑。
两只眼睛红得不像话,眼睑下一片影沉沉的青黑,想来是一夜未眠,又哭了一夜,眼睛都是肿的。
傅沥行将视线移开,一夜飞雪,雪势不大,但也薄薄的积了一层雪,没有阳光,冰雪难以消融。
他的眼底仿佛印照着外面皑皑的白雪,透着冰冷的寒意,“如果你再给我乱来,你和我,这辈子都不要再见面了!”
白苏缩在袖子里的手指一颤,瞳孔缩了一下,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其实,如果他不再想见她,也没有什么区别。
白苏是被专机送回国的,由易山亲自陪同。
飞机上,白苏靠着窗户,看外面的云层翻涌,易山坐在离她几个座位的距离,静静的看了一眼她的侧脸。
不知道在西雅图那栋别墅的房间里的时候,白苏面对傅沥行是不是也是这样,泪流满面,她浑身发抖,蜷缩着。
易山亲自将白苏送回到白家。
这一切都是傅沥行叮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