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沥行好像走神了,又好像没有,他轻轻的嗯了一声,然后起身走向餐厅的方向。
他照常吃饭,只是食量比往常少了一些。
近来傅沥行清减了一些,管家担心不已,连连劝道:“少爷,再多吃一点吧,今晚都是你喜欢吃的菜。”
傅沥行未置一语,唇角抿得发白,他放下餐巾,起身,打翻了桌上一块青花图案的碗。
瓷碗摔碎的声音震得在场除了他之外的其他三个人皆是一愣。
三个人都是玲珑剔透的人,一时之间,不敢再出声,连呼吸声都压抑着。
傅沥行却连看都没看一眼,一个人去了花房,锦瑟、易山和管家在餐厅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跟着。
花房里一直保持恒温,玫瑰花一年四季都开得很好,从十年前留下来的老枝,枝繁叶茂,花开连连。
傅沥行拿着篮子和剪刀,将枝条上的残花黄叶剪掉,走到里面的架子边,他才停下,将东西下,然后抬手从架子上拿下一个精致的木盒子。
他虚靠在架子上,打开盒子。
照片都已经泛黄了,小女孩天真明艳的笑脸却像是跃然纸上,鲜活了起来,仿佛将这间花房都点亮了,充满了勃勃生机。
原来,已经过去了十年。
好像过了很久了,却又好像仅仅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耳边仿佛还萦绕着小女孩稚嫩的嗓音——哥哥,你能帮我摘一朵玫瑰花吗?
那是生日宴会会场的花园里,宾客在房子里面觥筹交错,傅沥行坐在花园的摇椅上,灯光昏暗,他陷入黑暗中,轮廓模糊,只隐约能看出他清俊的侧脸线条。
他在暗,小女孩在明,那张明艳动人的精致小脸挂着的笑容,像冬日里的天狼星,在天的一方闪耀着明亮的光芒。
——要玫瑰花做什么?
——因为我要送给生日的人啊!
她脆生生的声音像泉水叮咚声,十分沁人。
他向来不太喜欢小孩子,太吵,却因为她的一句话,心尖上坚硬的那一块微微有了柔软的迹象。
他是傅家长子,是傅家当家做主的人,称得上是北安城最尊贵显赫的身份,收到的礼物价值千金不说,更有奇珍异宝,世间独有。
一朵玫瑰花作为生日礼物?
他低声笑了笑,伴随着还有几声压抑的咳嗽声。
——你认识他?
小女孩摇头。
——嗯…不认识,但今天是他的生日,我不能白来一趟,白吃了他的蛋糕。
是个很实在的小丫头。
——为什么送他玫瑰花,我听说他是二十岁的男人。
——因为玫瑰花漂亮,像我一样漂亮!我爸爸说,他生病了,生病的人一定不开心,因为我生病的时候就不开心,我希望送他花,能让他开心!
我希望能让他开心。
傅沥行在黑暗里坐了好一会儿,开心与不开心,在被这破败的身子折磨了这么多年以来,似乎都已经麻木了。
小女孩明亮的眼睛看着黑暗里的他,充满期待,那双眼睛,太过明亮,仿佛是冬末春初透过窗棂照进屋里的那束光,照在桌上,春风浮动,生机盎然。
他的心尖微微一颤,沉默了片刻,起身为她摘了一朵玫瑰,递给她。
小女孩忽然听见有人在叫她,她情急之下便从自己身上斜跨的小包里掏出一张折了角的照片,小小的一张。
她哒哒哒的跑过去,将相片和玫瑰花放在石桌上,回头冲着黑暗里的他说。
——哥哥,拜托你,帮我把礼物送给过生日的大哥哥吧,有照片他就知道是我送的了,我…嗯,我祝他长命百岁!
她跑起来的时候,胸前那枚玫瑰花的胸针闪着光,柔和却又十分有力量。
而她穿着红裙的小小身子像置身在黑暗中,含苞待放,隐有芬芳的红玫瑰。
她那时候,才七八岁,太小了,大概早不记得了。
傅沥行的眼神落在泛黄的照片上女孩的笑脸上,嘴角勾起一个清浅的弧度,只是一瞬间,他的脸色一变。
胸腔一阵绞痛,他身子不稳的踉跄了一步,身后的架子哐当一声重重的撞到了墙上…
姜璐到国内办的事情已经办完了,她本来不甘心就这样和傅沥行离婚,可她现在是清醒的状态,她知道,傅沥行是一个对自己都能狠得下心的人,更何况是她呢?
她将车子停在傅宅外面,准备向他辞行。
她进门便问管家傅沥行在什么地方,管家小声提醒她,少爷心情不太好,在花房那边,您还是别去的好。
姜璐觉得自己在傅沥行那边碰壁的次数太多了,多到超乎了她的骄傲所能承受的范围,也不在乎这一次。
只是等她到了花房外面,看见的是倒在地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的傅沥行!
第202章 奈何明月照沟渠
奈何明月照沟渠
姜璐在急救室外面焦急等待,直到医生出来告诉她傅沥行已无大碍,她才舒了一口气,身上的力气像瞬间被抽干,踉跄了一步跌坐在椅子上。
“他好端端的怎么会晕过去?”她呼吸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