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傅远征比之现在还更不喜欢与人说话,偶尔会下楼走走,但不喜人跟着,在病房的时候就是临窗而立,太过沉寂,张宋担心不利于他的恢复。
那是一个晨间,傅远征向来起得早,西雅图的春天很舒适,阳光也正好,不出门实在是太可惜了。
张宋小心翼翼地询问各种活动项目,傅远征都是拒绝的,后来张宋又问,要不要看会儿电视。
傅远征不说话,他就自作主张,打开电视。
最先出现的是一档国外的娱乐节目,太吵闹,张宋摇摇头,低低嘶了一声连忙按下遥控,换了一台又一台,都没找到合适的节目。
忽然,一只微凉的手按住了他。
张宋一怔,遥控已经被清瘦的男人拿走了。
傅远征拿着遥控往回按,是直播新闻,今早有人在西雅图的郊外发现一具被肢解的女尸,尸体还没腐烂,血迹尚且还是新鲜的,死亡时间应该不会太长。
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女性。
画面太血腥诡异,张宋只看了一眼就不敢继续往下看,却见傅远征看得入神。
确切的说,不是入神,而是仿佛被吸引了一般。
那双寂静如湖水的眸子仿佛被人投进一颗石子,渐渐起了涟漪,张宋看到他的眼底有类似于嗜血的光芒,又暗又深。
张宋逐渐解读出那眼神里的意思,是兴奋。
兴奋可以是溢于言表的手舞足蹈,也可以是压抑着的,却更令人觉得血脉膨胀的心跳。
这样的一幕吓了张宋一跳,担心傅远征会不会因为失去记忆而心理扭曲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在想着要不要立即汇报给傅先生。
就在他还没做出决定的时候,傅远征已经拿过外套披在身上,大步朝外走去,他清瘦的身子,带起一股冷凛的风。
张宋连忙追上去,“二公子,这是要去哪?‘傅远征忽然意识到什么,停下脚步,回头目光盯得张宋浑身发毛,只听他说:“你来开车。”
张宋疑惑,“要去哪?”
“郊外。”傅远征冷冷丢下两个字后,人已经走了好几步出去了,张宋连忙追上。
郊外发现碎尸的现场被警戒线封锁了。
晨间还有雾气未散,空气都是湿漉漉的味道,还有一股夹杂着青草和血腥味。
傅远征连脚步都没有停下,兀自撩开警戒线迈步朝着案发现场走进去。
立即有警官过来将他拦下,但见对方气度不凡,不敢贸然出手,只是用英文严厉道:“先生,你不能过去。”
傅远征微微皱眉,他看了对方一眼,眸色深暗,却透着一股睿智冷沉的气势,“我能帮你们。”
说着,他不管对方再说什么,转身对张宋轻抬下巴,示意他来摆平这名警察。
而后,自己朝着被肢解的尸体走过去。
这里毕竟是在西雅图而不是在北安城。
张宋冒着被拘留的风险,和警察周旋,没过多久,侧头看,披着外套清瘦修长的傅远征站在几名警察面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警察听得入神,有人冲着张宋面前的警察招手示意,不用再阻拦。
张宋跑到傅远征身侧,这一听,眼底瞬间泛起浓烈的震惊。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雾被过滤成一束一束的洒下来,温暖着西雅图。
傅远征声线清泠,条理清晰地分析案件,他言简意赅,站在几名警察面前,像是一个冷静沉着的智者,每提出一个突破点,都令人惊叹万分。
一桩人心惶惶的连环杀人分尸案,在傅远征的协助下,快速破解。
时至今日张宋都忘不了,那是他从见过傅远征以来,第一次觉得他是活着的一瞬间。
可是除却破案之外,平常的傅远征依然很安静,就算后来遇上了叶曼西,他也只是很绅士的语气交流,无喜无悲,张宋却看得心酸。
总觉得,他像是一个灵魂缺损的人。
直到后来有一次,车子经过一家中国人开的花店,店门口有一个留着黑色长发的女人弯着腰在打理花盆,远远瞧见,傅远征喊了一声停车。
张宋不明所以,回头问是不是要买什么东西。
却是这一眼,仿佛又看到了那天清晨站在警察面前的傅远征,那眼底的神色出现了一瞬间的光芒,似惊动,似喜悦。
然而下一秒,他却回过神来,清隽的脸上神情淡然,“我只是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或者是在梦里。”
他静默了一会儿,吩咐张宋继续开车。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张宋都不曾见过这样的傅远征,直到遇上了陆唯。
恍然觉得,这世上的确是有一见钟情。
此刻傅远征已经关了电视,端着一杯热茶站在二楼的落地窗前,天色渐暗,山庄的各个角落都亮起了灯。
从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山庄的入口。
陆唯上楼的时候,傅远征转过身来,屋里亮着灯,外面是影影绰绰的树影,他弯腰将手上的茶杯放下,直起身子,面容清俊,嘴角微微勾起。
陆唯有些恍惚,虽然早就知道傅远征有一副很好看的皮囊,可往日里总是带着一股的冷清,此刻那些他清凌凌的站在那,冷意都被灯光柔和了几分。
傅远征走过来,牵过她的手走到餐桌前,“先吃饭。”
傅远征落下三个字后,服务生就开始上菜了。
都是凤栖山庄的招牌菜。
陆唯看得仔细,才发现是她喜欢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