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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枝作者:困倚危楼

第4节

魏神医脾气古怪,当然不会是好客之人,陈家村这等小地方,也不可能有客栈让他们打尖住店,三人只好回马车上啃干粮。

柳逸吃饱喝足后,伸了个懒腰道:“那神医的规矩可真大得很,这个也不治,那个也不治,还是陆大哥厉害,只跟他下了盘棋,就哄得他出手相助了。不过像这等高人,越是性子怪越是有本事,肯定能治好陆大哥的病。”

他说了半天,另两个人都是爱搭不理的样子,顿时大觉没趣,捅了捅段凌的胳膊,小声道:“段大哥,你跟陆大哥还没和好么?”

段凌皱了皱眉头,没有做声。

他跟陆修文又没吵架,有什么要和好的?

何况……

何况从来都是陆修文先来找他说话,要么使唤他做事,要么拿他寻开心。若换成他主动开口,真不知该说什么,难道又提陆修言?

段凌憋了半天才道:“你棋下得不错。”

“是魏前辈手下留情了。”陆修文道,“我自从不能练武,每日除了看看书、下下棋,也没别的事可干了。”

段凌听他提起,才发觉自己对他的事一无所知。陆修文废了武功,又自愿为教主试药,这十年是怎么过的?难道日日呆在那间狭小的密室里?

“你被关在魔教多年,想来难得有出门的机会,待你的病好了,倒是可以四处走一走,见识一下山河风光。”

“段少侠也陪我一道去么?”

段凌怔了一下,说:“我……若是有空的话……”

陆修文便微微一笑,道:“借段少侠吉言,但愿能够如愿。”

他语气淡淡,疏离而又多礼。

段凌心里别扭了一下,倒情愿他像平日那般胡言乱语。

柳逸见他俩终于说上话了,算是去了一桩心事,打着哈欠道:“好了好了,明天不是还要接着下棋吗?咱们快点睡吧。”

“嗯,”段凌点点头,对陆修文道,“你今日费了许多精神,确实该早些休息。”

陆修文笑了笑,自无异议。

马车虽然宽敞,却也睡不下三个大男人,最后段凌抱了剑坐在车门处,也算是守夜了。

柳逸最没心事,转眼就睡着了。段凌却有些辗转反侧,心里总觉得不太踏实。他跟陆修文算是和好了吗?还是……离得更远了?

段凌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入睡的,睡到半夜时,鼻端忽然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这香味像是花香,却比花香更为芬芳诱人,叫人忍不住想深深嗅上一嗅。

段凌深吸一口气后,立刻察觉不对,连忙屏住呼吸,翻身跳下马车。不料他跳下去后,双腿竟是一软,“咚”一声栽在了地上。

段凌这一惊非同小可。

想他何等武功,岂会跳个马车就摔倒?一运功,却发现丹田空荡荡的,一点内劲也无了。

另外两个人听见动静,也从梦中惊醒过来。柳逸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嘀咕道:“段大哥,你半夜练什么功夫?咦,奇怪,马车里怎么这么香?”

陆修文眉心一蹙,马上说:“小柳,这味道有古怪,赶紧闭气!”

段凌手软脚软,扶着车辕站起来,与陆修文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追魂香!”

这是天绝教特有的一种毒药,段凌也略有耳闻,道:“追魂香还需一味药引,我们是何时中毒的?”

“可能是在昨日投宿的客栈里。”

“如此说来,必定是魔教的人去而复返了。”

“魔教?”柳逸这时也明白过来,“难道是那个左护法?”

“不会,”陆修文冷静道,“若是左护法亲至,不必用上追魂香。”

“追魂香香味特异,能令人内力全失,三个时辰后方可恢复正常。就算来的不是左护法,想必也不好对付。”

段凌说着,缓缓抽出剑来。

这剑他原本日日佩在身边,如今握在手中,却是重逾千斤。

夜色正浓。

而这漆黑的夜里,渐渐响起一道脚步声。

第七章

那脚步声不轻不重,踏在地上,震得落叶沙沙作响。段凌一听就知道,来的必定是个高手。而这等高手竟然夜半下毒,那定是个心性狠毒之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段凌方才吸了不少追魂香,一身内力已荡然无存了,他暗自计算时辰,在天亮前是无法恢复武功了,所以逃是肯定来不及的,只能……

段凌念头一转,对另外两个人道:“你们快下马车。”

柳逸也中了毒,连滚带爬的跳了下来。陆修文倒是行动如常,他本身没有内力,反而不受追魂香的影响。

脚步声越来越近。

段凌当机立断,叫道:“柳兄弟。”

“是。”

“带你陆大哥去魏前辈家避一避。记着,悄悄地走过去,路上一点声音也别出,明白吗?”

柳逸握着剑道:“明白。”

随即又问:“段大哥你呢?”

段凌强提一口气,翻身上了马背,道:“还好来的只有一个人,我想办法引开他。”

柳逸也是经过生死的,知道其中凶险,道:“段大哥,你……小心。”

陆修文这时也不避嫌了,叫了声“师弟”,道:“别忘了你答应过,要陪我游历山河的。”

段凌深深望他一眼,说:“等我回来。”

说罢举起剑来,在马臀上狠狠扎了一下,那马吃痛不过,长长嘶鸣一声,撒开蹄子朝前跑去。

陆修文跟柳逸趁机躲在了一旁的草丛中。两人屏息凝神,谁也没有出声,过得片刻,果然见一道黑影从眼前掠过,快步追赶段凌的马车。夜色中瞧不清那人的相貌,但他的一身轻功却是登峰造极,轻轻几个起落,就已不见踪影了。

段凌若被他追上,自然是九死一生。

陆修文心中明白,却只捏了捏拳头,朝柳逸使个眼色。柳逸点点头,小心翼翼地从草丛里站起来,两人相互搀扶着,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魏神医住在村子的最东面。

这条路他们傍晚才走过,这时再走起来,却显得特别漫长。柳逸紧记着段凌的吩咐,连一句话也不敢说,到了魏神医家门口,才伸手敲响紧闭的大门。

“咚咚咚”的敲门声在半夜里格外清晰。

柳逸敲得手心都出汗了,只怕那魔教的人突然折返回来,听见了他们的声音。

仿佛过来一辈子那样漫长,面前的那扇门才终于开了,露出魏神医那毫无表情的面孔。他显然是刚从睡梦中醒来,身上只披着一件外衫,不耐烦地问:“半夜三更的,敲什么门?是死人了吗?”

“魏前辈,咱们遇上魔教的人了,若不来找您相救,可真要死人了。”

“魔教?是天绝教吗?你们怎么招惹上那伙人的?”魏神医一边问,一边侧了侧身,让柳逸他们进了屋。

柳逸毒性发作,身上早没力气了,一进去就软倒在地上。

魏神医抓过他的手来把了把脉,眼神一动,说:“追魂香?这可是天绝教的宝贝,炼制殊为不易,怎么用在你们几个身上了?”

一副嫌对方暴殄天物的样子。

柳逸有求于他,便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魏神医听后嗤笑一声,道:“如此说来,你们前几日就遇上了天绝教的人,还杀了一人,伤了四人?”

“不错。”

“呵,年轻人就是见识短浅,你们跟天绝教结下这么大的梁子,怎么还敢大摇大摆的来求医?是怕人家找不着你们报仇吗?”

“那怎么办?我段大哥还在外头呢。”

魏神医两手一摊,道:“我只懂医术,不懂武功,这地方可以借你们避避风头,其他的却帮不上忙了。”

仅是如此,也已担了极大的风险。

柳逸连忙谢过,回头一看,却见陆修文一言不发的立在门口,正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陆大哥,你说段大哥会不会……”

“不会。”陆修文笃定道,“师弟答应我的事,从来没有食言过。”

他声音不大,却令人不由自主地觉得信服。

柳逸松了口气,问魏神医道:“前辈你既是神医,可会解追魂香的毒?”

“这毒三个时辰后自然就解了,何须解药?”

“三个时辰……至少要等到天亮,万一魔教的人折了回来,不只是我们,连魏前辈你也会受牵连。”

“所以我才不肯再治病救人,这江湖上的恩怨太多,一不小心就惹上麻烦,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嘴上虽这么说,却伸手指了指院子里的石桌,道,“这石桌下有间密室,转动桌上的棋盘就可打开,原本是为了防备我那对头的,想不到先给你们用上了。”

这棋盘原是固定在石桌上的,底部却可转动,柳逸走过去转了转,只听“咔咔”几声,他脚下的石砖缓缓移动,果然现出一条缝隙来。

这等机关,普通人自是料不到的,难怪被魏神医当做保命的法子。

柳逸正想将机关完全打开,却听外面响起一阵得得的马蹄声。他忙又把棋盘转了回去,喜道:“陆大哥,可是段大哥回来了?”

陆修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沉吟不语。

段凌是架着马车离开的,而那魔教的人是施展轻功追上去的,现在骑马回来的……会是段凌么?

院子里寂静无声。

只听得见那马蹄声在村里来来回回,像是在寻找什么人。过了许久,才渐渐停下来,换成了一阵笑声。

那笑声似男似女,妖异非常,听得人头皮发麻。虽然离得甚远,但因笑的人内力深厚,每一声都像是近在耳边一般。

接着那人开口,一字一字道:“陆修文,不必再躲了,我知道你就在这里。”

陆修文乍然听见自己的名字,自是吃了一惊,但他很快镇定下来,仍旧没有出声。

柳逸有些紧张地瞧着他。

陆修文摇了摇头,示意他莫要中计。

对方应当并未发现他们的踪迹,方才说那两句话,只是为了骗他出来。

果然没隔多久,那人的声音又响起来:“本来左护法派我来杀那个姓段的小子,我是不大愿意的,不过一听说你也跟在他身边,我可坐不住啦。咱们许久不见,难道不该叙叙旧么?”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语调微微上扬,十足勾人。

柳逸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脸上现出疑惑的神情,似是奇怪陆修文为何跟魔教的人相熟。

陆修文听了这两句话,已猜到那人的身份了。对方非但是个熟人,而且还同他有仇。他说是来杀段凌的,那么……

陆修文闭了闭眼睛,不让自己深想下去,听那人继续道:“陆修文,你的能耐不是大得很吗?从前仗着教主宠爱,在教内横行无忌,谁也不放在眼里,怎么如今倒做了缩头乌龟?”

他这样一番叫嚷,村里大多数人家都已惊醒了,渐渐有了些窸窸窣窣的声响。

“好呀,你既然不肯出来,那我只好自己去找你啦。好在这里也没多少人,我一家一家的找过去,见一个杀一个,等全部的人都死光了,总能找到你了。”

他手段如此狠毒,听得柳逸冷汗直冒。

陆修文却沉得住气,甚至还嘲讽的勾了勾嘴角。

那人等了许久也不见他上当,便道:“我差点忘了,陆修文心狠手辣,从来不在乎别人的性命,我再杀多少人也没有用。不过有一个人,你却不会放着不管,对不对?”

陆修文的心一沉,脸色霎时变了。

“唉,我方才追着马车一路往西,没多久就追上了,那姓段的小子中了毒,一点功夫也使不出来,我提起剑来那么一斩……嘻嘻……”那人又是一阵大笑,直令人毛骨悚然,“你猜他死了没有?”

陆修文咬了咬牙,觉得喉咙里泛起点腥甜的血味。

“我原本是要杀他的,不过想到你向来护着他,将他看得如眼珠子一般,就留了他一条命,只斩下了他一只胳膊。不过我虽不杀他,却可以慢慢折磨他。”

话落,马蹄声又绕着村子跑了一圈。

只是这次又多了另一种声音,是某样重物被绑于马上,在地上拖着走的声音。

陆修文听了,心中隐隐有个猜测,果然听那人道:“陆修文,这姓段的小子可真倔得很,受了这么重的伤,竟连叫也不肯叫一声。哎呀,他的血流得满地都是,你若再不出来,他可就活不成啦。”

陆修文的一张脸白得可怕,抓着墙壁的手指微微发抖,那重物在地上拖行的声音,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他蓦地伸出手去,就要推开大门。

魏神医冲他摆了摆手,用口型说:当心有诈。

陆修文这时竟笑了起来,问:“魏前辈,你那密室可算安全?”

“当然。密室里另有一道机关,触发之后,除非从里面打开密室,否则外面的人是进不去的。”

“好,小柳,你跟着魏前辈躲起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别出来。”

柳逸道:“陆大哥,我没听见段大哥的声音,那人说不定是骗你的。”

这道理他当然知道,但万一是真的呢?他不敢拿段凌的性命去赌。

陆修文叹了口气,推开门走出去,朗声道:“杜枫,你要找的人在这里。”

“哈哈哈,陆修文,你果然舍不得这姓段的小子。”

随着一声大笑,一匹骏马飞驰而来,在陆修文跟前堪堪停住。这马正是段凌先前骑走的那匹,虽然夜色模糊,但也看得出被马拖在地上的只是一个麻袋。

不是段凌。

陆修文松了口气,并不后悔刚才走出来。

段凌是他的软肋。

别人拿来诈他一千次,他也会上当一千次。

马背上那人穿一袭青色的衫子,料子之华贵,简直像是从戏台上走下来的。他相貌原本生得极俊,但左边脸颊上却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从额角直划到耳根,将他的一只眼睛毁了,整张脸显得狰狞而可怖。

“陆修文,”杜枫弯下腰来,用那只瞎了的眼睛对着他,道,“好久不见。”

陆修文冲他笑笑:“我道是谁这样没本事,对付我这么一个废人,还要用上追魂香。哈,原来是我从前的手下败将。你现在跟了左护法,他竟不嫌你蠢么?还是你当得一条好狗?”

杜枫脸上怒气一闪而过,道:“今非昔比,你如今武功全失,也只能耍耍嘴皮子了。”

他下了马背,一步步走近陆修文,脸孔愈发扭曲起来。

“陆修文,我今日是来找你算账的。”杜枫抬手按了按左脸上的伤疤,道,“你从前不是威风得很吗?你当年一鞭子抽瞎我的眼睛时,可曾料到会有今天?”

他仅剩的一只眼睛死死盯住陆修文,眼中流露出刻骨的仇恨。

陆修文恍若未见,只是问:“段凌在哪里?”

“他?”杜枫恶毒的笑笑,吐出两个字,“死了。”

陆修文脸上的表情有片刻的空白。

但他很快就弯起嘴角,轻轻笑了一下。

杜枫问:“你笑什么?”

陆修文并不理他,只望着他身后的夜色,乌黑眼眸莹然生辉,柔声道:“师弟。”

杜枫心下一惊,连忙回头去看,却见身后空无一人,唯有浓黑的夜色。他只当是陆修文受了刺激,一时魔怔了,正想好好嘲讽一番,眼角倏然瞥见寒光一闪,一柄长剑斜刺过来,直取他的心口。

杜枫的武功也当真了得,在此千钧一发之际,使出一手绝妙的轻功来,避开了这来势汹汹的一剑。饶是如此,他左臂还是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顿时鲜血直流。

而刺他这一剑的人,剑眉星目、相貌堂堂,却正是已被他“杀”了的段凌。

“你还没死?”

“不过是中了一掌,又滚落了山崖,倒还死不了。”

段凌说得轻巧,但他满身尘土,衣襟上还沾有点点血渍,显然也伤得不轻。

陆修文走到他身边,问:“师弟,你怎么样?”

“没事,赶回来时费了些功夫。”段凌瞧了瞧天色,道,“不过拖了一个多时辰,我的功力总算恢复了一些。”

追魂香的效力只有三个时辰,若能等到天亮的话,段凌自可与杜枫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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