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耿接过保温饭盒:“好我趁热喝。”
“别趁热,这饭盒保温效果巨好,小心烫死你。”
她笑了,忽然问:“余淮,如果能给你机会把高中三年的时间全抹掉——或者抹掉一部分,你会选择抹掉哪个部分呢?竞赛考砸了?高考?”
余淮眯着眼睛看她,像看大傻子。
“抹了哪一段也不行啊,抹掉任何一个细节可能都没有今天了,时空穿越改变历史这件事情扯不扯,你要非说是平行宇宙……”
“是我的错,”耿耿说,“我就不应该问你。”
“不抹,”余淮说,“成败是非都是我自己,有什么好逃避的?”
“哥们,你逃了七年啊,”耿耿惊诧,“因为高考没考好你直接放我鸽子了,你哪儿来的脸?!”
余淮脸红了,说,我走了,排骨汤趁热喝。
“不是说烫死人吗?!”耿耿拍打余淮的车窗,“你其实是想把我给抹了吧?!余淮!!!”
2014年,凌翔茜出差去北京参加一场策划会。会场在五星级酒店的商务厅,十几个人,只有两个女生。果然,聊不了几分钟,开起了黄腔,擦边的,“懂的自然懂”那种,不能甩脸子。
暴走边缘的凌翔茜已经没有更多借口了,途中出去接打电话两次,借口上厕所四次,几乎要公开把肾不好写在脑门上。
这时候那个戴骷髅耳钉的酷女生——凌翔茜没能耐一下子记住十几个人的名字——突然站起来说:“我出去抽根儿烟。”
男的抽烟天经地义,以前爱在会议室里吞云吐雾,后来北京上海全面禁烟,大家绅士地用“出去抽根儿烟”做茶歇的理由,抽得过勤也没关系,笑笑说自己烟瘾大就好了,想可信一点,还可以补充,媳妇儿管得严,回家就不能抽了。
女生朝她瞥了一眼,只有一眼,凌翔茜读懂了——这把可以跟。
但她不吸烟,于是反应慢了零点五秒,内心那个“好女孩”的牌坊好死不死在这时候绊了她一脚。女生转身走了。
会议室的玻璃门刚合上,凌翔茜探身抓过一个小铁盒,“她怎么没拿火?”
追出去,正好看见女生从扶梯往一楼下,凌翔茜没有叫住她,直到她穿过旋转门走到酒店室外的廊檐下,才走过去说,你没拿打火机。
女生回头看见,一愣,轻笑道:“我还真不是故意的。”
“我是故意的。”凌翔茜递过去。
“你好,许会。”女生伸出手,凌翔茜猜她是个t,也友好伸出手,“凌翔茜。”
许会好像想起了什么,大笑起来,但没告诉凌翔茜她笑什么。
“你要不来一根?我朋友帮我带的,七星爆珠,蓝莓的,还挺好抽。”
凌翔茜这次没犹豫,伸手接过来,她照着女生的示范,在过滤嘴那里掐了一下,噼啪一声,捏碎了里面一颗小圆球。
她还在研究该用哪两根手指头夹,女生已经吞云吐雾起来。傍晚外面烟雨迷蒙。凌翔茜一转头,看见西装革履的男人从商务车下来,酒店门口人来人往,她的目光再一次穿过人群,一眼望见了楚天阔。
凌翔茜迅速转身,假装没看见他。
过了一会儿,微信响了,她右手夹着烟,左手单手解锁。
是楚天阔:“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对话框里,这条微信的上一条还是系统消息,“您已通过楚天阔的好友申请”。
凌翔茜冷笑,回:“今天。有问题吗?”
不会像高中一样装腔作势小心翼翼了,不会再把高中的路重走一遍,我已经找回了自己,大学活跃耀眼,事业蒸蒸日上,有那么多人爱我追求我理解我,你爱怎么想怎么想,随便你,随便你……
反正今天穿的是烟管裤,她索性并腿蹲了下去,死盯着屏幕上的“对方正在输入中”。
终于,新信息跃出水面。
“没问题。很美。”
凌翔茜记得故事的开头,她在开学式的人海中,一眼望见他,一见钟情;也记得故事的结尾,她作为学生代表当护旗手,他尴尬地夸她,还是这样笑更美。当时凌翔茜觉得自己放下了,扬着头说,当然,我一直都很美。——转头还和蒋川吐槽。
少年时代到底有多少自以为放下了的瞬间?真容易起誓。她再见到他,还是一见钟情,多少人爱她都没有用,她还是喜欢他。
楚天阔一句话快进到了结局,抹掉了三年,她做梦都想抹掉的三年。
这时候凌翔茜听见楚天阔的声音,就在她头顶——“你为什么不点火?”
凌翔茜愣愣地转头,楚天阔就在她斜后方站着,一脸略带捉弄的笑意。
许会在一旁补刀:“我们都看你半天了,真的服了,干抽啊?!”
故事有了新的开始。
凌翔茜对耿耿说,算了,定金你留着吧,我不想拍了。
耿耿惊呆:“你不结了?!”
凌翔茜也急了:“怎么说话呢,我只是说不拍了!我觉得太刻意了,上海本来都办过一场了,我其实也不喜欢振华,为什么非要来这里搞什么风光大办?办给谁看啊?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耿耿松了口气:“哦哦,那就好,婚礼好好办——定金本来就不能退,又不是你大方,这是规矩。”
凌翔茜翻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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