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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杰知道自己在做梦,但是他醒不过来。
眼前是一片极深极沉的黑暗,身体如深海鲸落,在进行一场永无休止的旅程。
他在茫茫无际,粘稠得让人挣扎不能的深海里不知徘徊了多久,终于看到了一束光。
那光温柔地包围着他,耳边有人轻声呼唤。
是谁?
声音很熟悉,但他每次都会忘记。
他终于看到了那个人。
孤坐高台之上,穿越时空和距离凝视着他,眼神悲伤却温柔。
那人似有话想说,最后却只启唇说出两个字。
“离开。”
梦境如潮水般褪去,身体一轻,四周的虫鸣鸟叫在耳边回荡,有人在一声声唤着“乖宝”。
高杰终于醒了过来。
他睁开疲劳的双眼,对上了顾隽略带担忧的眼神。
高杰躺在顾隽怀里,怔怔地看着他,恍惚着唤了一声:“国……”
“什么?”
顾隽轻轻拧眉,下一秒,他微带慌乱地抬手擦拭高杰的眼角,声音里都是心疼:“怎么了?怎么哭了?”
高杰呆怔地望了顾隽几秒,又缓缓闭上了眼睛,他搂上顾隽的背,头贴在顾隽的胸口,紧紧靠在他怀里,声音疲累。
“顾隽,你抱抱我。”
顾隽把怀里人抱得更紧,十分担忧。
“乖宝,是不是做噩梦了?”
过了几秒,埋首在他怀里的人轻轻点了点头。
顾隽于是轻柔地拍着他的背,温柔地亲着他的发旋。
“不怕了,爸爸在。”
夕阳西下,铺满天际的火烧云像岩浆倒挂,似要引燃整个世界。
心悸感慢慢消散,高杰终于抬起了头,他望着顾隽,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我想去你上次带我去的那座山看看。”
顾隽一怔:“现在么?天快要黑了。”
“嗯,现在,我想去。”
高杰手指蜷在一起,他扯住顾隽的衣角,抓扯出一片皱痕,语意坚决。
顾隽静静地看着脸带空茫的高杰,轻轻握住怀里人攥紧的手,他的手心温热有力,仿佛无所不能。
他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站起身,小心地抱起高杰,温柔应了。
“好。”
……
车子一路开到半山腰,再往上是只能步行的石板路,顾隽没有让任何人作陪,他抱着高杰慢慢行走,终于到了上次观景的石亭。
顾隽抱着高杰走进去,小心地把他石凳上。
“乖宝,到了。”
一路上高杰都没有说话,他像是被什么魇住了,整个人透着几分空茫的离世之感,与平时大相径庭。
此时,他望着对面的石壁,一字一句地念出声:“逆天改命终所愿,瞒天过海再逢卿。”
念完之后,他抬头看着顾隽,语意带着不确定性:“爸爸,你相信,人真的可以逆天改命么?”
顾隽侧立在他旁边,面对着石壁上的字,一半的脸沉暗在背光的阴影中,让人看不分明。
他语气带着轻微的复杂:“我相信,为什么不信。如果是我……”
他说到一半,转头面朝高杰,面上含着轻松笑意,语气却无比郑重。
高杰不自觉地紧张起来,双手紧攥成拳。
“为了你,我可以做出任何事。”
高杰终于问到了答案。
问到了他一早就知道,心里无比笃定的答案。
这答案这让他微微恍神。
山间阴冷,顾隽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高杰身上,想了想,坐下来把人抱进怀里,用身体为他挡去山风。
“小心着凉。”
高杰手拢着顾隽的外套,靠在他怀里,他手指紧紧地掐着衣料,心里有点乱。
“爸爸,我听林秘书说,你之前也来安乐小学支教过,为什么会选择这里?”
顾隽拿手探探他冰凉的脸颊,接着把衣领竖起来,连人带衣服把人搂得更紧,温和道:“说出来怕你笑话我。”
高杰瞬间来了精神,他收拾好心态,伸出手指戳戳顾隽的腰:“快说。”
顾隽捉住他作怪的手指握在掌心,无奈开口:“好好好,我说,真是怕了你。”
他沉吟了一下:“爸爸年轻时候,可不像现在这样,是个沉闷的老头子。”
高杰正安静倾听顾隽说话,听人贬损自己,他撒着娇地蹭蹭顾隽的颈窝,突然抬头亲了一口顾隽俊逸非凡的下巴。
“你才不是沉闷的老头子。”
作为被大众私下誉为冕蓝最好看神颜的男人,顾隽的脸实在是无可挑剔。
岁月从不败美人,这句话用在男人身上也同样适应,时光好像在顾隽身上定格,年龄只增添了他周身的气度,使他沉淀得像经年美酒,无需启坛,就知珍贵。
顾隽被亲了一口,眼神里都
', ' ')('是欢喜,他回馈地亲亲怀里娇娇的额角,含笑继续道:“说来很奇怪,我那时候喜欢满世界乱跑,总觉得,自己丢了什么珍贵的宝物,我曾经走过冕蓝的每一寸土地,去寻找那个宝贝。”
高杰心下一动,他抬头瞟一眼顾隽,“那你找到没有?”
顾隽笑起来,轻轻摇摇头:“以前没有。”
他含着笑意又亲亲怀里人的额角:“这宝贝,出现得太晚了。”
高杰眨巴眨巴眼睛,眼神带着一丝不确定性,他试探地看着顾隽:“你是说,你要找的宝贝是我?”
顾隽笑起来,带着一丝笃定:“准确的说,是碰到你之后,我认定我要找的宝贝是你。”
高杰睨着顾隽,开始给人挖坑:“你对我一见钟情?”
“不是。”
话说出口顾隽就知道要糟,他看着快炸毛的小作精,赶紧补救:“一见钟情不过见色起意,我很难形容第一次见你的感觉。”
他亲亲怀里炸毛的小作精的眼睛,直到人眼睫毛羞得轻颤。
“春暖花开,万物复苏。”
“我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克制住望向你的眼神。”
他说完又轻轻苦笑:“我第一时间调查了你。”
“噢……”高杰心虚地避开了顾隽的眼神,低声喃喃:“难怪当年,你问我要不要嫁给辰哥,给了我选择的机会。”
气氛静默了几秒钟,高杰心虚地转移话题:“你还没说,你为什么来新南。”
顾隽拿出手机,翻到相册,给高杰看一张老照片。
对照着山坡下,那是很多年前的安乐小学。
彩墙红顶,在朝阳下新生。
“当年,新南是我的最后一站,来了之后,我总觉得,这里对我很重要,说来也是缘分,当知道你也来了这里的时候,我又惊讶又……”
他沉默了一下,找了一个形容词:“恐慌。”
“可能是冥冥之中的缘分,我在这里建了一座学校,我们现在坐着的凉亭,也是我找人修建的,说不出来为什么,我在这里时,经常会过来坐坐。”
高杰静静地听着,一直没有开口打断他,这时突然开口:“你上次,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顾隽手缓慢地摩挲在怀里人白嫩的颈窝,语气坦然:“上次带你过来,除了带你散心,还想确认一些东西。”
高杰眼神放在石壁上的刻字上,语气娇软,眼神却清明。
“那你确认了没有?”
顾隽摩挲在他脖颈上的手停下来,闻言轻轻笑开:“本就是确不确认,都无所谓的事。”
他接着道:“这次过来其实也是我的私心,我不想让你在这儿呆太久,我对这里的感觉很复杂,知道这里可能很重要,但我一点也不想接近,除了上次,这是我时隔多年,第三次踏足这里。”
“不喜欢这里,你还来这里做了这么多事情?”
“可能就是,鬼使神差吧。”
“就像有一根看不见的命运丝线,让我遇见了你。”
“如果真的有命运,我要感谢他。”
顾隽话说完,此时此刻,高杰心中突然浮现一股冲动。
这股冲动让他嘴里的话语脱口而出:“顾隽。”
在同样的地点,上次,顾隽问了他一个问题。
“上次,你问我为什么不接受你。”
这次,他终于心甘情愿地愿意给人一个答案。
“我们回盛京吧,我告诉你原因。”
顾隽右手尾指轻轻颤抖起来。
他有一秒钟的头脑空白,耳边是炸开的烟花,等到大脑重新运转,一字一字地破解高杰话中的意思,他才猛然回神,却几近失声。
下一秒,他把高杰紧紧抱住,紧紧的、紧紧的、越抱越紧,仿佛想把人揉进骨血,融为一体。
高杰埋头在顾隽怀里,他听着人鼓动到失衡的心率,声音极低,并没有让顾隽听到地说了一句话。
“如果真的有命运,你不会想感谢他的。”
说完,他最后望了一眼石壁上的刻字,搂上顾隽的脖子,又恢复成了娇软的小作精。
“不看了,咱们回去吧。”
顾隽紧紧抱着怀里的小心肝,心率一直平复不下,好半晌,他才稍作调整,带着笑把怀里娇娇抱起来。
“遵命,我的小祖宗。”
他们原路返回,夕阳下,两个身影交缠在一起,亲密无间。
……
等到回到安乐小学,他们却碰见了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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