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往东,走出一段距离后会遇上一条岔路,往偏南方向走,之后会经过一座假山,过了假山之后朝东北,就能到大厅了。伴着一拍qiáng,一拍停顿,再一拍qiáng的节奏,曲泊舟将路线说给了牧轻言。
然而曲泊舟的解说没有用,方位词太多,信息量太大,牧轻言听得一阵晕乎,一句也没记住。
曲公子准备何时回去?牧轻言试图采用等曲泊舟升级完烹饪等级后一起回去的战术。
做完菜。说完这话,曲泊舟菜板上的包菜终于去了一小半,他把散落在菜板各处的渣渣用刀拨到一起,装到一旁的碗中。
这包菜就差被剁成粉了,牧轻言眼拙,委实看不出曲泊舟到底想做什么。
怎么,炝炒包菜这道菜没见过?曲泊舟看出他的疑惑,顺带蔑了他一眼。
牧轻言:
他知道曲泊舟是黑暗料理界的一把好手,但万万没想到功力如此之深厚。
曲公子,你这个包菜切得太碎了,比较适合做白菜馅饺子。牧轻言没忍住吐槽。
嗯曲泊舟皱起眉头与牧轻言对视,可是我没饺子皮,没法那样做。
你也没ròu啊,白菜馅的是白菜和ròu和一起的好不咯。牧轻言默然无语,这曲泊舟在料理上和其他方面,智商简直不在一个水平。
那剩下的就别切这么碎了,大片一点,包菜叶子炒过之后会缩水的。牧轻言为曲泊舟指点迷津。
我尽量。虽是如此说着,但曲泊舟切出来的还是和方才一个样。
牧轻言看不下去了,他夺过曲泊舟手里的菜刀,别切了,直接用手撕,撕大片点。
说完牧轻言还揪下一片包菜叶子做起示范来。
曲泊舟恍然大悟,牧轻言和他一起,没多久那大半个半个就被撕完。牧轻言从水缸中舀出一勺水洗手,他看见了自己回房的曙光。
包菜准备好了,曲泊舟又拿出一只碗,在放作料的台子上挑挑拣拣一番后,来到灶前生火。
生完火后,曲泊舟却迟迟不见有下一步动作,搞得牧轻言以为他是在进行神秘的祈祷仪式和对包菜的追悼。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第一个世界
实际上,曲泊舟只是在默背菜谱而已。首先要往锅里倒油,油热后放入辣椒、花椒,炒出香味后捞起,再倒入包菜煸炒,炒至一定软度时放辣椒和花椒,接着继续翻炒,出锅时放适量盐进行调味。
第一步,曲泊舟做得无可挑剔。他勺子一伸,从一旁放油的缸子里挖出一坨白花花的猪油倒入锅中,很快凝脂状固体便融化开来。
第二步,曲泊舟依旧有条不紊。当油的边缘有青烟冒起时,他抄起放着辣椒和花椒的碗,手腕翻转,昀惨簧,花椒辣椒纷纷落入锅中。
第三步,曲泊舟挥动勺子开始翻炒,不多时,一股辛辣的气体从锅内升起、蔓延。曲泊舟一阵咳嗽,竟然丢掉勺子开始往后退去。
牧轻言眼睁睁看着那烟越来越浓,那人越退越远,默然无语。亏他还以为曲泊舟有所长进呢!
牧轻言默然无语地走到灶台前,默然无语地执起长勺,默然无语地捞起锅里快焦掉的花椒辣椒,默然无语地回望站在厨房另一边的曲泊舟。
曲泊舟不自在地笑笑,走回灶台后。此时锅里的油被用得差不多了,他只得又挖出一勺猪油。
包菜炒得也不咋地,一半焦了一半还生着,曲泊舟准备的辣椒有点多,丢进去后红、绿、黑三色均匀,倒也是有些诡异的别致。
可想而知撒盐的时候手也没忍住抖了几下,牧轻言看着那大半勺子的盐就那么去了,曲泊舟费了好大功夫才把盐和匀。
白瓷的盘,焦香的菜,端着它的人眼角上挑,唇边似是牵了丝笑。
曲公子,你做这盘菜,不是为了给自己当夜宵吧?牧轻言问。
你尝尝。曲泊舟将盘子递到牧轻言面前。
不不不,我不饿。牧轻言将盘子退了回去。
曲泊舟一副我就知道的表qíng。他端着盘子走到厨房外,这里有好几个笼子,喂着jī鸭还有兔子。曲泊舟来到兔笼前。
牧轻言被曲泊舟接下来的动作吓得不轻。只见曲泊舟蹲下来,用筷子夹起一片包菜,戳到一只兔子的嘴边。那兔子本在睡觉,被这袭击给弄醒,红眼睛在夜里格外的骇人。
兔兔那么可爱,你怎么能喂它吃这个!牧轻言伸出尔康手。
就是因为兔兔可爱,所以特别的食物喂给特别的它。曲泊舟回答。这时那兔子已被他戳开嘴,不qíng不愿地开始吃包菜。
太恶毒了。牧轻言道。
曲泊舟耸肩以应。
喂完之后,这只兔子被曲泊舟揪着耳朵抓了出来。整个兔都恹恹的,被曲泊舟塞进宽大的袖子里,一动也不动。
走吧,我带你回去。原来曲泊舟早已察觉到牧轻言的意图。
目睹这番诡异的行为后,牧轻言心里毛毛的,跟在曲泊舟的身后一直保持着距离。
夏夜里本该闷热得紧,此时却chuī来一阵凉风,牧轻言身后的漆黑天空被闪电撕裂,雷声炸响,紧接着,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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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有山,其名来由之久,已不可追溯,只道是一段广为人知后又被掩埋进尘土的故事。
那一年的夏天格外多雨,跟天被戳出个口子似的,水昼夜不歇地往下倒,整座城被淹成了海。人们统统往高处跑,城西平日里只有猎人出没的山林中挤满了人。
山中没有豺láng虎豹,人们以为是在大水来临之前它们便已察觉出征兆逃离了这片土地。
人太多,地太少,还没来得及打上一架争夺领地,山中竟有异变发生。那朵笼罩在城中的yīn云飘到人们头顶,光线陡然变得yīn暗,来不及防备,石子般大小的雨滴落下来,打在人的身上生生地疼。哀嚎声四起。
糙木无声而动,第一个发现这诡异景象的人没来得及喊出口,他脚下的地竟陷了下去。
――山崩了。
上山的人无一人生还,还泡在水里的人以为是触怒了山神,自发地在不再靠近那座大山。
能离开的人纷纷举家外迁,逃不走的人,一部分被困死在水里,另一部分gān脆伐木造舟,漂在水上,过起渔民般的生活。
漂泊的人无时无刻不祈盼着雨停,可不仅天不遂人愿,还应了那句祸不单行,福不双至的老话。
有狂风刮了过来。
这一晚,夜黑得彻底。没人点灯,灯照得亮方圆几尺的视线,照不亮被yīn霾笼罩的内心。
城中还有生者,但生者无生。
风在怒吼,雨也跟着咆哮,他们像两只军队,所到之处城池尽毁,生灵俱灭。
旋转,倾倒,所有的呼喊都被风雨之声吞没。不知过了多久,那些死死抱着浮木的人,坠落深水的人,被卷上半空的人,他们的耳边传来一阵铃铛声。
有人执着一盏六角灯而来,六角之上都缀着铜铃。铜铃声响,水遇上这盏灯竟分流而去,行过的地方风也止歇。
这人白衣白发,眉目低垂,似是普度众生的佛。
白衣人开口诵诀,伸手结印,雨夜中金光迸发,以他为中心形成一个透明的半球形结界。他加快念诀的速度,结界展开来,将整座城给罩住,风雨被隔绝在外。
他将六角灯上下一抖,铜铃大震,声音响得密密麻麻。白衣人伸手一送,六角灯飞到空中,如罗盘指针一般开始转动,到某个方位时,六角灯竟直接冲了出去。白衣人神色一凛,紧随其后。
六角灯带着白衣人来到城西,这座山山腰以下被淹在水中,山腰之上全塌了,山不成山。树被连根拔起四处横倒,乱石之中人的断臂残腿依稀可见。白衣人眼一瞪,震响铜铃。
霸下!白衣人怒道。
许久之后,山终于动了动,一个同样夹杂着怒火的声音从乱石中传来,你来这里gān嘛,停下你的铃铛!
我听闻此处大雨连日不歇,整座城都给淹了去,便过来看看,没想到竟是你在兴风作làng。白衣人提灯,手中暗自发力,铜铃震动的频率更快,祸乱人间,霸下你可知你已罪孽深重。
我爱怎样就怎样,用不着你管!一颗巨大的头将乱石顶开,现出在夜色当中。这头形似龙首,却无角。它眼皮极厚,睁眼之后皱成好几层,双目似是铜球,只中间漆黑一点。霸下的鼻子动了动,两道灼热的气流冲白衣人而去。
气流掀起滔天之làng,白衣人仍足尖点在水面,动也不动。很快水幕便bī至白衣人面前,他撒开手,六角灯飞到他的头顶,六颗铜铃立在半空,白衣人弹指,铜铃垂落,他面前的水幕也跟着坠回水中。
你爹没告诉过你要尊重长辈?六角灯悬在头顶,白衣人不慢不紧道。
那也轮不到你来管教我!霸下说完,山再次震动起来,乱石滚落,响天彻地。只见山从中间裂开,霸下飞出来,他轻轻一跃,便来到和六角灯齐平的位置。
霸下guī身龙首,浮在空中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但不妨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白衣人。
夜空中白光一闪,一道雷正正劈向白衣人的背后。衣袍翻飞,白衣人轻蔑一笑,六角灯刷的调转方向,与那雷来了个对冲。
霸下,是你自己找死。白衣人说着,抬手一指,水面隆起几道水柱打向霸下。
霸下看似笨重的身体闪躲灵巧,白衣人在他躲避的间隙里双手结印,在霸下避过最后一道水柱时,白衣人手猛地一推,一座泛着金光的石碑正好压在了guī壳上。
霸下扭动身体,但怎么也甩不掉身上的石碑。霸下怒然:你gān了什么!
白衣人言简意赅:教训你。
龙首仰天长啸,呼来更多的雷电,那盏六角灯跟有感应似的飞至白衣人头顶将雷一一挡掉。
霸下呼出的鼻息更为灼热,与之接触的雨滴瞬间化为白雾。霸下踏出前足,往白衣人身前跃去,此时恰好铜铃声响,激得他身形一滞,落入水中。
他还没来得及再次腾空,白衣人的第二道印已下,这次石碑上多出了几行铭文,在流光消逝之后彻底融进碑中。
你休想束缚住我!霸下自是不服,他四足同时一拍,水珠子自水面向上飞起,就如同天空被倾倒一般。
水珠带着灼热的温度,白衣人衣袍的边角不小心触及到,滋啦一声给直接升华成了白烟。
水珠一排排升起,白衣人一边向后闪躲,一边将山上的石头指来与水珠相挡,这至柔的东西被霸下化为了至刚,只见水珠直截了当地贯穿石头,继续直冲云霄。
白衣人伸手一抓,六角灯灯柄被他握在手中,他另一只手在腕间一划,他抹了把自伤口流出的鲜血,滴入灯芯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