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保持着弯腰拱礼的姿势,一下也不敢动。背后已经隐隐渗出汗水,他在等待着大元至高无上的皇帝,对他的孙子进行最后的判决。
是生是死,只是对方的一句话。
封松此事,楚文珏心中有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此过去。
可这几日江南知府张世海连连上书,斥责封松。丞相也有意无意的帮着张世海言语一二,让他实在无法找到合适的理由,放了封松。
楚文珏捏了捏布帛,心中松了一口气,开口下令,“祥和,让中书省拟旨。江南盐运使封松,大量砍伐林木造成江南山林山体松动,本应革职查办。然,封家献计有功,‘滩晒法’制盐乃于国于民有益。此良方难觅,功在千秋。故令封松戴罪立功,继续担任江南盐运使,将‘滩晒法’制盐之策,用于江南盐场。务必使大元百姓来年皆能吃上无土石沙砾之盐。”
“景阳许家,盐产上乘,盐质上佳。‘许盐’当以大元盐业之首,让礼部列为贡盐。”
祥和“诺”了一声后,弯腰告退。
人走后,见封余山依旧立在原地,楚文珏叹了口气,说:“封大人,坐下说话吧。”
封余山敛了心神,慢慢的放松了下来。坐下去好一会,才确信,封松是真的被救下来了。
“封大人。”楚文珏唤了一声对方后说:“霍老元帅八百里加急送来了一封密函,上面写着在青玉关西侧发现了一个‘商队’。霍家军将其尽数抓捕盘问后得知,是从西边来的外族。却不是商人,而是官员。乔装改扮来到大元,是为了寻求帮助。”
楚文珏问道:“依封大人之见,朕当如何?”
封余山细想了会后,说:“当年大元与北丹,西厥的前车之鉴,陛下应当清楚。大元对西边的外族知之甚少,他们不远千里长途跋涉来到大元,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见楚文珏久久不回话,封余山不由得看了眼楚文珏。这一看,封余山便暗道不妙。
当年在元丰帝脸上,他见过同样的表情。
看来他们的定安帝并不是外面所传的承了崇武帝的主战意志,定安帝承的是元丰帝,想要谋求国泰民安。
封余山稳了稳心神,他知道自己劝不动,只说了一句:“太上皇是不会同意陛下这么做的。”
楚文珏闻言,挑了挑眉。他神色未变,却也不想再多谈,“朕什么也没想做。封大人累了,便请先回吧。”
封余山起身告退,临走时看着批阅公文的楚文珏,他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赵柯然这几日忙着收黄豆,小麦和哈密瓜,空了的粮仓正在被填满中。
河东村有地的收粮,没地的帮着有地的收粮。
王六叔年岁大了,便请了河西村的帮忙收粮。按着亩数给工钱,他们家再包一顿中午饭。
以前请人收粮是不包饭的,只是之前赵柯然招人种地,不仅给钱还包饭。那吃了饭后,各个干活一个比一个卖力。河东村地多的那几家便也学着包一顿饭,他们虽然给不起像县令大人那么好的餐食。但也就两三人,还是能让人吃个饱的。
王六叔听说县令大人来了河东村,看那些个稀奇古怪的作物。他便从水缸里拿了一条早上从刘四手上买的胖胖鱼,准备送给县令大人尝尝。
这鱼他也没吃过,是个很有趣的鱼。捏上一捏,还能鼓起来,胖乎乎的一看就是肉多的好鱼。
刘四也说这鱼难得,一年到头也抓不来一条。今天算是他赶上了好时候,王六叔本来还打算煮了自己吃的。
…
红薯的长势很好,再过月余就可以丰收了。
此次丰收后,只要是没坏的,都得留着做种薯。
方仲源对红薯很是上心,他连公文都想好要怎么写了,就等着红薯丰收。
赵柯然背着手,走在田里来回视察。他眼见着杜有为将一个哈密瓜粗鲁的扔进了麻袋中,连忙喊道:“哈密瓜小心一点,别磕了!送一半去茶楼,做果盘。告诉厨子让他把种子留好!”
杜有为悻悻的点了点头,收起了“不小心砸坏一个瓜,然后可以求县令大人给他尝一尝”的小心思。
他小心的放下一个瓜,闻了闻自己的黑爪子,感叹道,嘿!这可真香啊!
他真的好想吃啊。
赵柯然种在河东村里的作物,都是一个叫范大力的,手下带着些人负责照看的。范大力之前是个流民,年岁不是很大,却种的一手好地。
方仲源将范大力叫了过来,赵柯然交代着对方要多多注意一下葡萄,“这葡萄第一年不挂果,但是追肥不要少。要把营养跟上了,这样第二年的果才挂的好。”
范大力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好好照看。
景阳山东面种着的棉花,玉米,粟米,土豆也快要能收了。
他在土豆区转了转,有些可惜。因为地理气候原因,土豆在景阳只能种一季。赵柯然仔细查看后,发现这四种作物长的都很好。按照如此长势,想来收获后都是能做种留着,来年继续种的。
看来范大力是真的用了心的在照顾着。
“县令大人!原来你在这啊!可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了!”王六叔手里拎着鱼,也不顾自己不再年轻,一路小跑着过来。
赵柯然瞧着,可真怕对方脚下不注意,会摔个跟头。他朝着后面退一步,靠近了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霍远。顺势扯着对方的衣袖,轻轻的摇了摇,“远哥,你快去拦着些。这么个年纪要是摔一下,怕是会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