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那一块猪皮的油水,两人争的面红耳赤。
满街的人皆为那一斗粮奔波劳碌,赵柯然坐在马车里,听不见谈笑风生,入耳的尽是辛苦活命。
方仲源坐在车内,此时还有些像做梦。
这小县令竟然真的要去河东村一探究竟?
可去了也管不了啊……
看着正闭目养神的小县令,方仲源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马车颠簸了半个时辰左右,终于停了下来。
经历了月余的逃命生活,赵柯然对于坐马车颠簸这件事接受良好。
倒是方仲源脸色不太好,他这一把老骨头,实在是受不住。
“县令大人,县丞大人,河东村到了。”
车帘被一胡子拉碴的汉子掀开,语气中带着歉意,“这河东村往里路不好走,坐在车里怕是要受不少苦,辛苦县令和县丞大人徒步一段。”
赵柯然点头示意知晓,便直接跳下了了车。
终于能避开书墨跳一次马车了,爽快!
本想扶着小县令的吴九:……
虽然没能扶上县令,但老县丞还是十分需要他的。
方仲源一边心中感叹年轻真好,一边扶着吴九颤颤巍巍的下了马车。
“这河东村之所以叫河东村,是因为在长河以东。还有个河西村,在长河以西。”
方仲源手指着一条河,那河不算很宽,倒是蜿蜒绵长,一眼看不见头。倒是河如其名。
不过按理说,这依河而建的村落,应该是相对比较富裕些才是的。怎么就到了无税可收的境地呢?
赵柯然三人一路朝着河东村深入,吴九牵着马,车厢因颠簸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赵柯然听着声觉得这车能当场给他表演一个散架。
村里的路说是路也不像路了,像是荒滩,毫无生机,已然看不清路影。马车动不动就陷入暗坑,简直防不胜防。
幸亏是下来走了,不然即便是他赵柯然,这车坐着不死也得脱层皮。
只是瞧着这一路上荒废的田地,倒塌的草屋,赵柯然有些奇怪,这河东村里当真还有人生存吗?
就在赵柯然思索之际,河东村的全貌便展现于眼前。
若说景阳镇上的居民为生活奔波不见笑颜,那眼前之景对赵柯然来说,便是炼狱再现。
河东村临着长河,背靠景阳山。
本来村民生活的村子早已荒废,如今还剩下的人都聚集在了山脚下。
这景阳山的山脚正好有一处洞穴,如今便是村人的安身之处。
现下是定安二年,二月中旬。
虽过了腊月,天气依旧寒冷,长河的冻尚且没有化开。山脚下的人,却是衣衫褴褛,丝毫无法遮蔽严寒。女人孩子老人,全部抱团在一起蜷缩在洞中。
洞口有五名男子守卫。
而离洞口更远些的地方,有几具尸体。不知是饿死的还是冻死的。
那五个男子见着三人,立刻警惕了起来,纷纷拿起手边的木棍,凶神恶煞的威胁着:“你们再不滚,不要怪我们不客气!”
洞里的老弱妇孺们更是往里又缩了缩,低着头,眼睛看看都不敢往外看。
赵柯然看着此情此景,仿若回到了末世最艰难的时候。
没有衣穿,没有粮吃,每个人都活在极度的恐慌之中。
可那是因为病毒侵害,地里种不了粮,而且丧尸成群,根本容不得人类有半点喘息。
但是这里明明没有病毒,没有丧尸。这里的空气清新,土地肥沃,为什么还是会有眼前之景。
三人被逼着往后退了退,为了表达他们无意伤害,赵柯然对着洞口几人道:“我是景阳新来的县令,今日前来是想要了解一下情况,你们莫怕。”
为首的汉子颇有些气性,胆子也比其他人大些,听闻赵柯然的话后,便啐了声,不屑道:“什么狗屁的县令,还不是和那姓张的狗官一样!瞧着你年岁尚小,竟也是黑了心肠的!”
河东村的人对当官的极度不信任,赵柯然一时半会也没办法找到合适的突破口。若是有粮便好了,说百句不如做一事。
可想起书墨说的,自己县衙的口粮都不够,如何在兼顾他人?即便将衙门里的粮食都煮了,怕是每人最多喝两口汤水。
完全不顶事啊!
“县丞,你觉得让当地世族富户们配合官府开仓放粮,此事可能成?”赵柯然小声的和方仲源咬耳朵。
方仲源没回话,只是脸上已经写明了:你在逗我?
赵柯然懂了,是他痴心妄想了。
“不过也不无可能,下官听闻县令大人乃太傅之孙,祭酒之子。世族富户们,或许能听。”
方仲源这话说的明白了,这是要赵柯然拼爹。
也不是不行,这路上赶的急,提前了不少日子到。那些世族富户刚收到消息,他又跟着老县丞跑来了河东村。
这会回去应该能收着不少拜帖。
“那便先回府衙,得好好商议一番。”赵柯然磨了磨自己的小虎牙,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见着三人离开,洞口的人终于放松了,但同时也无比的失落。
他们经历了城破,一路逃命至此。路途之中,危险重重,他们怀着一丝生的希望,撑着一口气终于逃到了景阳。
可这不过是出狼穴入虎穴。景阳的县令与侵占故土的铁骑一般无二,都想要他们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