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臣在这里晒太阳,皇上去听一听。”
皇上做梦一般,走到徐景珩院门的台阶,还恍恍惚惚的——徐景珩这么好说话?他为什么不直接敲门进来,他为什么要等这大半个时辰?
皇上进去外屋的小书房,发现四个人都蹲在地上,手里拿着铅笔,写写算算的不停。皇上误以为,他来到工部匠人们的屋子。
听了一个时辰,勉强跟上思路,皇上明白红姨为何那般犹豫——胖娃娃的体质不适合练武,但他在其他方面有很好的天赋。
文老先生难得的面容严肃:“估计是遗传自父系,也有可能是老天爷赏饭吃。不管怎么说,天予之,取之。”
青衫客不认同:“要根据胖娃娃的个人爱好来,不能说哪方面有天赋,就去做哪行。至少,等到五岁。”
绯衣门主认同:“先学着,就当锻炼锻炼身体,可以。但胖娃娃其他方面的爱好,也要培养。”
红衣侠倒是看得开:“也不想他将来如何,开心就好。”
皇上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蓦然心有所感。
是不是,所有心疼孩子的人,都只说“开心就好”?不指望他封侯拜相,不要求他出人头地,只健康平安,开心就好。
他爹说,谁惹你不开心,你砍谁的脑袋。徐景珩说,朱载垣只要开心就好。
皇上迷迷糊糊的,一直到晚上练完大字,静心思考,才想起来,他要知道的事情——又叫徐景珩忽悠过去!皇上冲小书房探头,发现徐景珩在练字,悄悄咪咪地出来屋子,恰好找到在药房熬药的青衫客。
徐景珩晚上就用一份水煮豆腐,一碗汤,待会儿要喝药。皇上看看火候,蹲在青衫客叔叔的身边,和他一起看着火膛里的小火苗。
“皇上,有问题快说,一刻钟。”
“徐景珩也懂医术,为什么他不管配药?”
青衫客刚毅的眉眼叫火苗映照的发红。
“徐景珩的医术,综合来讲,世上没有几人企及。但他的方法,不适合皇上,更不适合胖娃娃。”
皇上追问:“我知道。绯衣门主叔叔、青衫客叔叔、红姨、文老先生,方法各有不同。”
“那皇上说一说,今天如果是你绯衣门主叔叔、青衫客叔叔、红姨、文老先生,会怎么做?”
皇上思考。
他自己硬抗那一道天雷,打一架。
绯衣门主……作为一门之主,必然是顾虑周全,借助门派的力量。
青衫客是一个独行侠,一定是准备周全,借助器具。
红姨,擅长轻功暗器,及时躲开,或者转移那道天雷。
文老先生,布置阵法。
徐景珩……徐景珩……皇上心一沉。
徐景珩一定引天雷淬体。
青衫客笑容豪迈:“皇上明白了,徐景珩的方法,几十个界上千亿人,也没有谁敢复制。他不想皇上走他的道路,也不想干扰皇上寻找自己的路。”
“那‘祂’今天半途停止,是因为大明国运在我身上?大明国运,牵扯到此方世界,也就是‘祂’的命运?”
“对。”
“文老先生不支持修炼,但其实最喜欢我练好武功。徐景珩那?”
“皇上不是明白?”青衫客冲皇上挤挤眼睛。皇上板着小胖脸,不说话。
徐景珩只希望他开开心心的,不管他做什么。
可他只想徐景珩活得好好的,看着他长大,看着他行走几界的天下,操纵风云、报仇雪恨。
当然,徐景珩给他大明国运,是在他没有成长起来之前,保护他,也是,提醒他。
皇上端着托盘来到小书房,青衫客看着皇上的背影,突然想喝酒。
小书房里,徐景珩练字完毕,正在酱釉瓷洗前清洗毛笔。
八出平折宽沿,口微敞,折沿八出斜直壁至圈足,圆底,紫红胎,施酱黄釉,底无釉,外壁中下部有一圆形穿孔,小巧古拙、原始的精致,上面的包浆从大唐传到大明,乃是大唐文人白居易,被贬岭南所用之物。
皇上等他洗完毛笔,净手,正好汤药温度适宜。
徐景珩看皇上一眼,皱着眉头,一口气喝完汤药,再用半杯清水,才是缓过来那份儿苦涩。
皇上拿毛巾给他净手,小大人的模样:“等将来,徐景珩和朱载垣的用物,也都流传后世。”
徐景珩笑出来:“皇上说得对。陪葬之事,纯粹是给盗墓者攒家底子。”
“!!!”皇上心里憋着一股气,声音里带着火气:“朱载垣今天看《建筑法度》,看苗家建筑,人造房子,房子造人。房子从茅草屋到石头屋到木头屋,砖瓦屋……人却不变。”
小孩子眼睛红红,有泪,却倔强地不落下来。
徐景珩心里痛苦。
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人要逆天改命,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太大。徐景珩作为一个实施过逆天改命的人,对此,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三天大暴雨,冲毁多少房舍庄稼?
尽管官府早早地排洪防涝,说人畜损失很小。可那数字小,那也是一条条人命、生灵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