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皇帝意外有了子嗣,本应生不下来。却在徐公子的护持下安全出生,继承帝位,徐公子,大明一百五十年的国运拐了弯……此乃修行之人的大忌讳。徐公子,你本前途无量,吾辈第一人……”
徐景珩不说话。
那道声音变得急促,似乎是沉不住气了。
“徐公子,你费尽心力遮掩天机,大明打破宿命,一举振作,大明人都有了好日子,徐公子却修行大退,可还是不后悔……吗?”
“无从后悔。”徐景珩开口,声音轻轻慢慢:“天机门的职责,维护此方天地‘正常运转’。徐景珩理解。
人还没来,先在大明降下大雨之灾……是大明注定有此灾难。”
那个声音变得尖锐刺耳,似乎被他的态度激怒。
“好一个无从后悔,好一个理解。徐景珩,吾等敬佩你的天资,本是好言劝说于你,回头是岸。既然你执迷不悟,不要怪我们执行法度。”
徐景珩安静地,等着他们动手。
这一方天地似乎也安静下来,宅子外面狂风暴雨不停,这里却是没有一丝雨点儿,没有一一丝风声。
十个手持长剑的人出现在亭子前方,他们的人就是一柄剑。徐景珩眼睛睁开——天机门自知武力不够,请来天剑门的人,他也非常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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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子夜时分,十二时辰的第一个时辰,今明两天的临界点。孕育光明,却也黑的最为纯粹。
这本该是一个晴朗的夜晚,胖胖的月牙儿弯弯,好似江南的乌篷小船;繁星争相眨眼,好似顽皮孩子的大眼睛。
可是此刻,宅子外头狂风暴雨,似乎要摧毁大明五年来所有的努力;宅子里面无星无月,暗沉沉的,正常人在这里,都是睁眼瞎。
此刻,这个宅子里的人,都是夜里视物如常的人。
徐景珩端坐,整个人还是安静,似乎和这片小天地,和这片黑暗,这里的亭林楼阁,花丛小桥流水一体,融合进世界,却又独立于世界。
他的身边,一张木桌,桌子上一套青瓷茶具,两个绣墩,一张古筝,一大一小两个香炉……;他的前方,十个人挡住他的视线,人和他们手里的剑一样冰寒,剑上的寒气上涌,他们身上的杀气越重……
徐景珩知道,等他们都变成杀气的时候,就是动手的时候,他还是耐心等候。
香炉里沉香片袅袅,他凝目注视这香气缭绕,好似看到江南四月里的夜晚,美好,静谧。
月亮的清辉挥洒人间,江南的秀丽山水,江南的人,都是如梦似幻的温柔……那温柔是那么醉人,使得他人在这里,心神却正在扬州二十四桥欣赏明月,在钱塘和好友们观看潮起潮落……
或者在魏国公府里的书房里研读诗文,等候胖嘟嘟的弟弟偷偷爬门槛……
他沉浸在回忆里,身上慢慢地出现一种温柔,清冷孤寒的气质,也好似柔成江南清晨的雾和风。
人人仰望的徐公子,就是有这个本事,他就是在泥泞里跋涉,他也是风花雪月徐公子,他在哪里,哪里就是仙雾弥漫的仙山云台。
亭子前方的十个人心神一震,用力地握住手中剑,却握不住自己的心境。
十个人身后的那个,手持羽毛扇的人,因为徐景珩身上气息的变化,呼吸一窒,脸上肌肉抽搐,眼里的怨毒更深。
徐景珩!!!一个下等世界的泥土之人,要他那高高在上的师傅亲自去收徒,他嫉妒。可徐景珩拒绝他师傅,他更恨,他恨徐景珩,恨得日夜痛苦,他今天一定杀了徐景珩!
他目光怨毒地看着徐景珩,再也不用遮掩,再也不用听其他人夸徐景珩。那十个剑客也发现徐景珩身上气息的变化,他们不知道徐公子为何有这般变化,但他们心里的警惕更甚。
徐景珩的气息,好似春天细雨里的杨柳枝儿,随着微风轻轻摇摆,缠缠绵绵……简直称得上风流缱绻,完全克制住他们的杀气。
酝酿中的杀气被打断,他们也是名门正派的入室弟子,干脆开口。
他们中的领队之人,手里的剑入鞘,一抱拳,朗声道:“久仰徐公子之风采,一直没有机缘结交,甚为憾事。徐公子的决定吾等不予评断,吾等今日前来,只为奉命行事,望徐公子莫怪。”
徐景珩正心情好,听到他们这般有礼貌,更好,眉眼间带上一抹笑儿,声音也是愉悦。
“各位很好。我们各行其是,徐景珩岂有相怪之理?”
徐景珩的回忆被打断,心神回到当前,好似听到大半个大明,在狂风暴雨之下的怒吼,听到雨衣下的一个个火把“噼啪”响,照耀大明亮如白昼。
可他是一个安静的人,他从来不去催促人,这次也一样,耐心地等候他们重新酝酿杀机。
那十个人对视一眼,敬佩徐景珩的气度,却也模糊明白为何这么多人嫉恨他,想要他的命。
他们十个人,天剑门的一代天骄,本为任务和悬赏而来,此刻又多了一个目的——见识到徐公子的风采。
那个领队之人豪气大笑,笑声里斗志昂扬:“徐公子就是徐公子!见到徐公子,吾等此行不虚!”
他的话音一落,身上气势一变,十个人和他们的剑融为一体,脚下的草地开始结冰,周围的空气里都是杀机弥漫。
这一刻,杀机已经不需要酝酿,因为他们的心里,已经有了杀意。杀死徐景珩,或者杀死自己。
杀死徐景珩,是光荣!死在徐公子的手上,也是光荣!
十个人飞身而起,轻如飞絮。十柄长剑直直地冲徐景珩而来,寒气逼人,直逼徐景珩的头顶、眉心、胸口、丹田、双腿。每一处要害都被封住,徐景珩即使能上天入地,他此刻也没有机会。
他就是能缩成一个小团,也会被十把剑捅成马蜂窝。
时间好似很慢,又好似很快,徐景珩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动作,不闪不避——他的手里,连一个武器都没有!
他开始动起来,可他的身法,安静的修炼之人的眼睛也看不到,好似他没动,好似他动了,他就这般避开所有要害,身中十剑,却都是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