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阁老发现皇上和“八条鱼”玩蹴鞠,其他老师伴读们都跟着围观,自己悄悄地和王守仁询问:“他和你说河套的事情了?”
王守仁诚实地用眼神回答。
刘阁老就叹气:“土地改革,皇庄……杨阁老若是不能决断自家,不光太皇太后,就这小子就能把杨家流放岭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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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刘阁老满心担忧,王守仁面色平静:“下官相信杨阁老。
下官记得,去年,有人给杨阁老祝寿,说大明文人世家杨家算一个,能人辈出且各个有德。杨阁老和下官颇为感慨地说:‘老夫的一个弟弟在京中担任公卿,另一个弟弟在地方担任方面大员,几个儿子都担任要职,儿子杨慎人称大明第一才子,皇上老师……
老夫日夜难安谁知道?’”
当时下官眼见杨阁老眉头紧皱,非常不安,向他询问原因。他说:“阳明先生知道傀儡场吗?刚开始时能人全都出来,快结束时都是些傀儡,一个家族的气数是有限的,如今都在我们这几代人中泄尽了。人们都以为这是我们家族的荣幸,这正是我所担忧的。”
春华秋实,万事万物皆有时令。秋日里万物结果子,桂花金黄色的娇小花瓣香气扑鼻,菊花“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还有那最难养活的蝴蝶兰,美丽的花瓣,亮丽的颜色在萧瑟秋季里升起一丝丝生机……
刘阁老的目光落在这传说中,一开花就能带给人好运的蝴蝶兰上面,过了好久好久,恍若一辈子那么久,沉沉地说了一句:“……老夫这把岁数,还有什么看不开?”
权势名利、家族传承,老夫这把岁数,还有什么看不开?王守仁知道,这是刘阁老对刘家做的决断,心里轻轻舒出一口气。
王守仁面色诚恳,语气劝慰:“阁老果断。阁老放心,下官都明白。大明的文人,大明的文臣,自有其理想追求。不管是理学家说‘先知而后行’,还是下官研究的‘知行合一’,都是儒家学派,都是大明,华夏,文化传承。”
王守仁告诉刘阁老,不管这理学和心学怎么争斗,都是一家人。将来不管他自己和杨一清如何,大明文人、大明文臣,最重要的是团结。
哪知道刘阁老却是摇头,昏花老眼看不清人的面部表情,却是直直地盯着王守仁,好似要看到他心里去。
“阳明先生要记住,杨一清博学善权变,晓畅边事。这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大缺点。”
“杨阁老身为两朝首辅大臣,他对大明有责任,他对先皇和皇上,感情更深。杨阁老统领内阁,处理大明日常事务,很多时候,却是‘身不由己’。
大明人推崇理学,理学正统,杨阁老就是理学文人的精神领袖之一,这个领袖不好做。先皇顽劣,他不知道原因吗?可他只能拼死劝阻,用力调和各方。内阁是宰相之权,皇上代表的皇权,这是天然的对立。他没有办法。”
王守仁呆呆的,他不是宰相,他也不是理学家,他不知道这份“身不由己”。可他龙场悟道,他对天下的人和事,有自己的领悟。
太~祖皇帝建立大明,废除宰相之位,内阁就是大明的宰相府。大明的内阁机制开放公平,这是好,可也是不好。土木堡之后文臣的权利越来越大,几代帝王都是年幼继位,内阁手握大权,和皇权的矛盾越来越大。
“杨一清博学善权变,晓畅边事……”刘阁老在说,将来杨一清很可能,守不住内阁的立足根本,做不到这份“身不由己”的坚持?
王守仁的目光,也落在这花骨朵儿的蝴蝶兰上,默然、不语。
王守仁无法想象,将来他若作为大明文人,大明文臣的精神领袖,和天性追求自由的皇上,站在对立面的场景。
可是王守仁心里有一句话,不吐不快:“下官听闻,当年,先皇的老师,也是杨阁老。”
所以,先皇当年,是怎么形成那般性子?为什么你们现在又同意,有我来做这个帝师?
刘阁老一愣,却是没有一丝尴尬辩解,刘阁老面对王守仁的质问,哈哈哈笑了出来:“阳明先生,你一辈子,成也‘完美’败也‘完美’。你知道,这天底下,和你自己一样‘知行合一’的人,有几个吗?”
知道事理并且做到,这样的人有几个?王守仁老师知道,又不知道。好人总是用好人的眼睛看世界,坏人总是用坏人的眼睛看世界,不好不坏的普通人,用普通人的眼睛看世界。华夏上下几千年,圣人有几个?孔子孟子朱子,到王守仁自己,这天底下,都是苦苦地和自己的七情六欲挣扎搏斗的尘世人。
杨阁老,他也是一个尘世人。
“少宰分封出御批,二函新册烂金泥。恩波入渭天潢近,使节临关华岳低。”杨阁老的一生,即使是他的死对头们,天天梦想着杀了他,骂他故意养废先皇,勾结宁王造反,勾结宗室导致先皇早逝等等,都不得不承认,杨阁老的能力和操守。
徐景珩,自然也是认可。
徐景珩来到清宁宫,宫人通报,他规规矩矩地进去,眼睛看脚尖、头也不抬,特老实的模样儿。
“见过太皇太后娘娘。”
“见过皇太后娘娘。”
“见过杨阁老。”
“见过蒋阁老。”
“见过谢阁老。”
五个人,太皇太后、皇太后、三位阁老,按照座位依次而坐,看到他,都是目露希望,太皇太后的声音里甚至带上一抹欢喜:“指挥使无需多礼,坐吧。”
徐景珩站着不动,头也没抬:“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三位阁老商议事情,晚辈岂敢落座?礼不可废。”
!!!
!!!
这一刻,除了皇太后还不大明白,太皇太后、三位阁老,哪一个不是瞬间气得牙根痒痒。泼皮无赖的小子,这个时候倒是端着“晚辈”的身份了,忒滑不溜秋!
可是徐景珩就是不坐下,其他人还真不能说什么。就是辈分最低的皇太后,那说起来也是徐景珩的嫂子,大明人讲究礼仪规矩,嫂子对于小叔子来说,那就是母亲那一辈分。
太皇太后脸上肌肉扭曲。
杨阁老不停深呼吸深呼吸。
蒋阁老向来看不惯他这张艳光四射的脸,此刻更不想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