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剧情跳跃得也太快了吧。
监视者一边掏刚才被震碎的耳屎,一边盯着监视器里的画面只觉云里雾里的。
刚才这些人还在商讨作战计划,下一秒就变成了互殴。只见齐木和米卡卡纠缠在一起,旁边的人拉都拉都不开,然后……
画面一片漆黑。
监视者本以为是电脑黑屏了,可他很快发现是这些人打架的时候无意中把灯给关了。这下可好,客厅里漆黑一团,只能辨出几条人影搅在一块,黑暗中听见啊啊啊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等到重新开灯后,监视者差点乐得摔下椅子。
他看到客厅里那几人一个个披头散发,比射雕英雄传里的梅超风还“洗剪吹”。而且,除齐木外,其他四人通通被人揍黑了两只眼圈。
“呜呜!说好不准打裁判的!”程美妮捂着黑眼圈,哭诉这场不遵守规则的拳击比赛。更无辜的是宋屹洋和阿布,他们充其量只是观众而已。
至于米卡卡,完全没了火气,闷闷地捡起地上的头巾戴好,然后擦掉脸上两条鼻血,然后……他扑到程美妮怀里哇哇大哭。“姐姐,他欺负人!”
“乖!不哭不哭哦!”程美妮摸他的头安慰道。
“切。”齐木不屑地翘起嘴角,整理一下衣衫,朝阿布做出“let’s go”的手势,头也不回地走进土豪金电梯。阿布顾不上凌乱的衣衫,光着脚追过去,但他跑到电梯门口,想了想,又折返回去捡起那双帆布鞋。他得时刻提醒自己已经和米卡卡掉换身份了。
等到他穿好鞋子,齐木早坐电梯上顶层的停机坪去了。阿布只能等下一趟。他趁等候的时间,又跑回大厅里,拍拍米卡卡的肩。
“保重!”
米卡卡用手背擦掉鼻涕和眼泪,握住对方的手,“你也保重!”
阿布默默地将沾到手上的涕泪用衣角擦干净。
“那么……再见了。”
电梯门展开,阿布站在中央,对着客厅里的伙伴们摆摆手。随着电梯门的关闭,他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他们此去不会有危险吧?”米卡卡担忧说道,心中几丝失落。
“不会的。别忘了,他们是世上最强的搭档呢。”程美妮认真地说道。
豪宅的顶楼,螺旋翼极速转动的轰鸣声占据死寂的夜空,风涌而起,齐木站在那儿,单薄而挺立的身影像嵌入夜色,他身上白色的衣衫吹拂如白雾般飘飘然,犹如神之子。
这一片,平静而空荡的华美。
“想好了吗?”他半侧着脸问,脸上是大片的冷漠和高傲。“这一去,可能有去无回哦。”
“嗯。我想好了。”阿布点头。
“那就出发吧。”
齐木穿过那团旋转的风,钻进了直升机机舱里。
很快,那架直升机缓缓离开豪华大楼,从月光下,飞越西北方那一片崇山峻岭。
程美妮窈窕的身影在大厅里百无聊赖晃了晃,最后和米卡卡走到阳台上去玩观星仪了,宋屹洋一如他的名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今夜的监视任务结束了。坐在电脑前的监视者拿下耳机,唯一令它耿耿于怀的是,齐木口中的计划内容它仍未查清。
算了,反正不说米尔汗也不会知道。它打算蒙混过关,拿出手机,拨通了米尔汗的电话:
“老板,他们刚才已经出发去克什米尔了。”它说道。
“哈哈哈哈。果然跟荒狼意料的一样。”
米尔汗正在自家的豪宅里,身上裹着白袍,躺在舒适的椅子上犹如待宰的猪,肚腩胖得腻出了油。他扯扯脸上的横肉,露出一个阴笑:“就这些人,是玩不过荒狼的。他们以为能阻止昆努?嘿嘿,荒狼还有后招呢。”
监视者可没兴趣关心这个,它问:“那我的报酬?”
“放心,第二笔款已经打到你的银行账户上了。你可以去查账。”
“多谢老板。”监视者说着,已经打开电脑查自己的银行账户。
“以后再查到什么情报,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一定一定。合作愉快。”
监视者笑了。它打开的银行网页中,显示它的账户余额为500万美金。
克什米尔,位于一个暧昧的交界处,印巴双方一直对此要地虎视眈眈,声称对它拥有主权。多年来,这个地区摩擦不断,现阶段更是大兵压境,危如累卵。两国重兵驻守在分界线两边,犹如爱打架的两个人当了同桌,只要超过那条细细的三八线,随时都有可能掐架起来。
只等着一个导火索。
下半夜。月凉如水。
克什米尔印方军营,小山包一样的营帐排列在山脚下,如一群沉睡的甲壳虫。
天空之上,倾泻无限的如墨的漆黑,仿佛战争的阴影。繁星下,一个身影独立帐外,眺望辽阔的星空,多么惆怅。帐内的灯光铺洒在地上,将那道影子拉得无助且细长。
“哎……”
男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手中的香烟徐徐上升。望着无边无际的夜空,心里涌出无尽的无力感。男人叼着烟,双手背在身后,开始在营外焦虑地来回踱起步。灯光照亮他军官服上的上校军衔。
昆努停下来,重重叹气。他遇到大麻烦了。
那是昨天发生的事。
这几天好不容易盼来假期。他迫不及待回到家中与妻儿团聚。休息几天,吃完早餐之后,他便独自开车回军营。这天天朗气清,昆努一边驾驶着他的福特皮卡,一边哼着小曲,嘴中还残留着早饭咖喱的香气。家的温暖真好啊,他想起他那温柔的妻子和可爱的孩子,脸上洋溢着幸福,
家的味道,是永远无法忘却的。
行驶在直通克什米尔的公路上,昆努却又突然心事重重。看着道路的前方,他想到了如今剑拔弩张的战争形势,一旦打起仗来,他所驻守的兵营将首当其冲。他还能等到下一次回家探亲的机会吗?
昆努正想着,就在那时,突如其来的遭遇便发生了。
一辆黑色悍马越野从公路后方急速超越,然后车子蛮横地插入他的车道,硬生生把他的车给逼停了。另一辆越野车则截在后面,形成两面包围。昆努脸色微变,手悄悄按住腰间的手枪,这群人看来来者不善。
只见车上跑下来几个身穿迷彩服的男人,手扛ak47枪,以扇形的进攻姿态对准车窗。昆努想了想,将放在腰间的手缓缓放开,举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稍有反抗都会被打成马蜂窝。
但这些人是为何而来?
一个领头模样的迷彩服男拿着一把柯尔特手枪,无声冷笑地走过来,敲敲车窗。
昆努沉静地将车窗摇下来。
“上校你好,我在此等候多时了。”
这个迷彩服男样子显得精明,昆努对他没有好感。“你是谁?”
“我这种小人物你无须惦记。”迷彩服男笑笑,“我只是奉命来告诉你,我们老板想跟你合作。”
“这是合作的态度吗?”
昆努怒视车前这群手持重武器的凶徒,压抑着怒火。迷彩服男依旧是笑,“别多虑,只是做做样子而已。”他扬了扬手,手下们把枪都放下了。他倚着车窗,不屑地瞄了一眼昆努腰间的手枪,然后大大方方地从昆努的衣兜掏出手机。
“让你看点东西。”迷彩服男眯着眼,查阅手机通讯录,并拨出了住宅电话。
很快,电话接通了。
然而,接电话的人并不是心爱的妻子,而是一把陌生且凶狠的声音。那好像是迷彩服男的手下。
“你们……绑架了我的家人?”昆努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生怕自己会冲动地拔出枪,一枪将眼前奸笑的男人爆头。可他不能这样干,他重视家人甚于自己的生命。
“你知道形势了吧?不过不要担心,只要你乖乖听话,你家人会很安全的。”迷彩服男将手机移到昆努耳边:“来,给你五分钟,安抚一下你的妻子。”
“昆努,是你吗……”听到妻子楚楚可怜的声音,昆努整颗心都被攥紧了。她被绑起来,旁边是可爱的儿子。
“没关系的,没事,不要害怕。”昆努努力镇静下来,安慰着妻子,他一定不会丢下他们的。啪嗒一声,电话很快盖上了。很快,便有另外一个人和他联络。
“你好,我是荒狼……”电话那头,一个鬼魅般的声音响在他的耳畔,却让他厌恶。“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它慢条斯理地说,“你的瑞士账户里已经多了三百万美金。”
“我没有瑞士账户……”说到一半,昆努便明白了。这笔交易已经被对方强行完成了。
他的手机里很快发来了瑞士账户的密码。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随时动用里面的钱。但昆努握紧拳头,“我不要这来历不明的钱。”
“这是你应得的。要不要是你的自由。”荒狼顿了顿:“不过,你得帮我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
荒狼提出了它的要求。昆努听罢,脸上的表情顿时有如石化般僵硬。
这个要求太荒唐了,他不会答应的。
但,“不做,你和你的家人都得死。”荒狼早猜中了昆努的心思。
它的声音,冷。
昆努握着手机,突然觉得世界都昏暗了。他不知道这群凶徒是何时离开的,他呆呆地坐在皮卡车里,如陷入一场梦魇。无人的山路中,太阳渐渐拉下倾斜的角度,暮光笼罩大地。昆努好久好久才回到现实中,他发疯似地踩下油门,皮卡车在公路上扬起一道长长的尘烟。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军营的。
他觉得自己的心,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长官,长官。”
感觉到有人呼唤,昆努方才回过神来。是副官在喊他。陷入了回忆的那一刻,他像掉进了冰凉的海中,几乎忘却了视听。
“什么事?”他看着副官问道。
“是时候查岗了。”副官举着手电,照了照黑漆漆的四周。
“走吧。”昆努拍了拍副官的肩膀,走到营前的空地。
副官吹响集合的口哨,士兵们立刻训练有素地从帐篷鱼贯而出,组成队列。站在队列的面前,昆努严肃地巡视着他的士兵。
“立正!”副官发出响亮的号令:“报数!”
就在这个时候,另一边的山脚下也宛如回音一般,“立正!报数!”
那是巴基斯坦的军队,他们故意把作息时间调至与这边相同。
黑夜上空回响着铿锵有力的报数声。
这是在棋盘上无声对峙的双方。隔着薄弱的楚河汉界,双方的营地呈现诡异的宁静。在这平静的外表之下,气氛却压迫得每个人都喘不过气。排列在营房前的大炮们沉睡在浓浓的夜幕下,无人希望它们醒来。
为了和平与生命,它们应该一直沉睡下去。
我真的要唤醒它们吗?昆努盯向那十多门fh-77b型榴弹炮,不由自由地停住了脚步。后面的副官没注意,差点撞上昆努的背。他停下来,不解地看着昆努,昆努神情凝重,眼光始终胶着地黏在榴弹炮阵地上。
“长官,有事吗?”副官忍不住问道。
“没事。走吧。”昆努回过神来,心事重重地摇了摇头。
荒狼给他的要求是——今夜四时炮击巴方兵营。
只要炮弹出膛,战火便点燃了。
在新德里的贫民区里,荒狼正望着满天星空,悠闲地轻摇杯中的红酒。
它看了看手表,快凌晨三点半了。还剩半个小时。
秒针一格一格地默数着战争爆发的倒计时。
漆黑的夜空,浮在宇宙深处的月亮如一只深邃的眼球,俯视着尘世。静谧中,机翼的转动声由远至近。山峦的另一头,月光下一架巨大蜻蜓般的黑影正悄悄地逼近。在山腰的位置,它缓缓下沉,悬在了低空。.
“只能送到这里了。快下去!”戴着头盔的机长转过头,对后舱的齐木和阿布大声说道:“这里是禁飞区。再往前被发现会被击落的!”
螺旋桨发出的巨大声响随即覆过机长的叫喊。齐木和阿布不敢怠慢,立即将身上的滑扣系紧,抓住绳索滑向地面。直升机没有多作停留,待两人落地便匆匆地飞走了。
望着直升机远去的黑影在月光下淡化成模糊的点,齐木这才拉紧背包,带着阿布翻向山的那边军营的方向。山路崎岖,他们只凭手电的微弱光线探路,不敢向外延伸,生怕被放哨的军人发现。
另一边的山脚下,一队士兵沿着边界线来回巡逻,站岗的士兵荷枪实弹地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营地的中央,高高飘扬的印度国旗被黑夜抹剩了影。
在营地对面的小山坡,趴着两个人影。
齐木用夜视眼镜观察了一遍营地。这个军营警卫十分严密,想混进去不容易。齐木静静趴着,试图寻找防卫薄弱的地方。很快,他便发觉到巡逻队每五分钟巡视一次,只要抓准时机,避开探照灯,应该可行。
“我们要潜进军营,找到昆努。”
齐木拍了拍身边的阿布,他表示同意地点点头。两个人为了行动方便,卸下了背包,轻装前行。
还没走多远,齐木猛地停住了。
“糟!”他脸色微微发白。手电筒光照在旁边的一块木牌子上——【你已进入雷区,小心地雷!】
“赶紧退出去。原路返回!”齐木说道,小心翼翼后退,却发现阿布没有动,僵在原地比大卫雕像还酷。
“我……我好像踩到什么东西了……”阿布丝毫不敢乱动,维持原动作,冷汗哗哗直流。
“踩到狗屎了?”齐木这时候还开玩笑。阿布差点想飞过去给他一脚,“是地雷!”
“对你的遭遇,我表示万分同情。”
齐木说着,居然还退远了几步。阿布都想哭了,“救救我!”
“我得爱惜自己的生命。生命诚可贵嘛。”
“友谊价更高!”阿布用聪明智慧很快对出了下联。
齐木总算还剩一斤二两良心。他又走了回来,手电照向地面,果然发现阿布的脚正踩在地雷上。“你最好别动。”他说,却掏出手机不知在干嘛。阿布心想他不会在玩扫雷游戏吧。但很快,齐木把手机递了过来。
“照读。要是错一个字,你就一命呜呼了。”
说着,他蹲了下来,拿出一把军用匕首,就等着阿布发声了。阿布一看手机,差点晕过去。手机上的网页居然是显示扫雷说明书,还是英文版。敢情齐木刚才用手机就是上网搜这玩意。
“这可靠吗……”阿布可不想把命交给一份网上的说明书。
“放心。我相信维基百科。”齐木信心十足。
“你……在帮人家做广告吗?”阿布一点信心没有。
“快翻译,别啰嗦。”
“知道了……如果你不幸才上了地雷,千万不要动……”阿布一字一字翻译道。苍天啊,他这是在用生命翻译呀!
按照阿布的翻译,齐木将匕首插进了阿布的帆布鞋。阿布很庆幸他这次穿上了鞋子,如果还光着脚,那齐木的匕首直接就插脚板了。
“用匕首压住鞋底,踩地雷的人慢慢将脚拔出来……”
按照说明书,阿布和齐木同时小心行动。齐木死死压住鞋底,而阿布则慢慢抽出脚。这过程必须十分谨慎,倘若重量的轻微变化触发了地雷的感应器,那么它就会立刻爆炸。这对搭档就全交代在这里了。
“小心点。我可不想陪你死在这里。”齐木絮絮叨叨。
“我也不想死。”
“有屁也别放!”
“你才放屁!”
“你的脚好臭!”
“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吗?”
阿布发现最大的威胁不来自地雷,而来自这个腹黑的搭档。他排除一切视听,忍着惊恐,一点点把脚抬起来。就在这短短一瞬,齐木迅速拿了个石头,压在地雷上面,一旁,阿布僵住的身体立刻得到了解放。
黑乎乎的石头下面,地雷安安静静、完好无缺地躺着。
“我就说维基百科有用吧。”齐木站起来,拍拍手上的灰。
“哎?!我不会在做梦吧。”阿布惊喜看着那颗石头,不敢相信:“竟然没有爆炸!”
齐木一巴掌甩过来,甩得阿布原地转圈360度。
“疼吗?”
“疼!”
“那就证明不是在做梦!”
“靠!你能用更温柔一点的方法吗?!”
“下次我会直接用刀子捅。快走吧!”齐木把手机拿回来,边走,边看说明书的最后的结尾。阿布刚追上去,齐木便问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指着最后那句英文,阿布接过手机翻译出来:“谨以此文悼念那些在战争中误用此法牺牲的人们……”
一群乌鸦扑棱着翅膀丫丫丫地两人头顶飞过。
“靠!”齐木说。
“靠again!”阿布说。
然后……
轰隆!——身后的地雷忽然炸开了。巨大的气流将两人掀翻在地。
昆努掀开门帘急步走出帐篷,他望向营前的那片小山坡。刚才的巨响就来自那边的雷区。这时,许多士兵都惊醒了,抄起武器,惊弓之鸟般跑出门口张望。
不会是巴方士兵杀过来了吧。
但对面的巴方军营似乎也在困惑,并无出格的举动。
昆努把副官叫到跟前,冷静地下令:“你带一个排上去查看。其余人立即进入一级战备状态。”副官立即点上一排士兵,沿着山路跑上了山。
昆努拿起望远镜观察。山坡漆黑一片,看不清情况。他踱步思忖起来。
是动物误入雷区还是敌人在实行夜袭?
他借着帐篷的光又看了看手表,离约定的炮击时间只有二十分钟了。我该怎么办?关于妻儿的事情一直如阴霾一般,盘踞在他的头顶。
这次地雷爆炸事件倒可以成为很好的借口,他暗暗地想道,只要谎报敌情,轰炸敌营就变得顺其自然了。可是……他不能出卖国家啊。但不这么做,他的妻儿……昆努头脑乱成一团,步伐越发急促。他在想那个荒狼究竟是何许人物呢?
倘若他按它说的做了,它真的会放了他的老婆和孩子吗?
昆努越想越没有主意,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国家与妻儿之间,他该如何选择?
昆努抬起头,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远方,小队的士兵迅速上了山坡,夜视灯的白光在山坡上来回晃动着。他们将爆炸范围的四周都摸索了一遍,很快,副官带着小队,再次回到了军营中。
“报告,”他朝昆努敬了个礼,“地雷没有炸伤任何人,周围也没有可疑迹象。”
看来,这大概只是地雷失灵了。昆努的心情丝毫无法放轻松。他摒退左右,解除警戒状态,便拉开军帐,独自回到了营里。坐在红木制成的办公桌前,昆努紧皱着眉头,凝视着手中的瑞士表。
滴答,滴答。时间一秒一秒地跳动,仿佛将他慢慢推往悬崖边缘。
难道,为了救自己的妻儿,自己真要当千古罪人吗?他心中如灌了铅一般沉重。
而此时军营外,两个身影悄然溜近。
齐木和阿布躲在油桶后,拍拍身上的灰土。趁着夜色,他们顺利潜到了营地边缘。一队巡逻兵刚刚从油桶边走过去。齐木探出头,看了看又缩回来。他在找昆努所在的帐篷,但这里帐篷有十几顶,哪一顶才是呢?
“你在干嘛?”齐木突然瞥见身边的阿布正在抱脚呻吟。
“我脚疼。”
阿布光着一只脚,那只脚上的帆布鞋刚才被地雷炸飞了。
“你不是光脚惯了吗?”
“拜托,这里是山区,这么多石子,我的脚板再硬也伤不起啊。”阿布摸着起泡出血的脚板,嗷嗷呻吟。“齐木,帮我找双鞋子来吧。”
“不干。”这小子拒绝得很爽快。
“齐木大爷,你就可怜可怜小人吧。不然我真走不动了。”
堂堂印度最有钱的富二代,竟为了一双鞋子低声下气,齐木拗不过,只得说:“那你在这里等等。”说完,他就从油桶后钻出去。
过了半晌,阿布才等到他回来。
他把一双军鞋扔地上,只吐两字:“穿上。”
“这鞋子……好臭啊!”阿布拿起那双军鞋一闻,差点被那好比咸鱼和臭豆腐混合的味道熏晕过去。这军鞋原来的主人一定有严重的脚臭。见阿布一脸的不乐意,齐木不耐烦说道:“就你还有资格嫌人家鞋臭?你穿上正合适,医学上这叫以臭攻臭。数学上这叫臭臭得正。”
“……我的脚真不臭嘛……”
阿布委屈地喃喃道,不得已,捏着鼻子穿上了那双臭气冲天的鞋子。没料这鞋子尺码正好合适,鞋跟还挺高,阿布站起来一试,发现自己的海拔已经与齐木同高了。这让他倍感神气,完全忽略了鞋臭带来的恶劣影响。
但齐木马上毒他一句:“你得瑟的表情就像穿了增高鞋的曾志伟。”
“……”
在齐木和阿布一个个侦查帐篷的时候,昆努正在营房里做着激烈的心理斗争。
他紧紧凝视着手表,脸上的每条神经都绷得很紧。
“爸爸,救救我……”
他眼前仿佛浮现儿子那张充满了恐惧的小脸。“救救我……”儿子伸出小手,朝着自己呼唤。昆努心中被紧攥住般疼极了,他双手捂脸,嘴里叫着儿子的名字,痛苦闭上双眼。
内心的争斗,悄然决出了胜负。
他选择了他的家人。
不是每个人都能做伟人,世人于是选择自私。你和我,或他,从来都这么俗。昆努狠狠咬牙,猛然睁开眼睛。分针离与荒狼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他挺直身子,站起来,庄严地带上他的军帽。
对不起,我的国家。对不起,我的同胞。他默默说着,大步出去。
“副官。紧急集合!”站在凛冽的夜风之中,昆努下达了命令。
“这么晚集合?难道有什么行动吗?”副官不解。
面对他的问题,昆努的脸冰冷坚硬如石:
“刚接到上级的命令,准备炮击巴方军营。”
副官很吃惊,迟疑站在原地:“可这……这样做会引起战争的,长官,你确定?”他询问般看着昆努,双脚仿佛被粘住,寸步难行。
昆努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的决心有一丝动摇。一想到战火纷飞的场面他就强迫去想妻儿的笑脸。他只是想保护他的家人,仅此而已。即便负上千年的罪名,他也心甘情愿。
“执行命令!”昆努冷如冰霜。
副官不再争辩了,立即吹起哨子。
哨声凄厉,将刚睡下不久的士兵通通从梦中赶了出来,也惊动了刚钻进其中一个帐篷的两个人。
“听,哨声!我们不会被发现了吧。”阿布像小兔子竖起耳朵,随便准备好用那双臭鞋逃命。齐木走过去,挑起帐篷一角看了看。只见空地上士兵们正在迅速入列,气氛陡然紧张。
这哨声响得蹊跷。“可能要行动了。”齐木断言。
昆努站在方形队伍前面,手插腰间,握住他那把引以为傲的赫尔特手枪。他用这把枪得过射击冠军,但,他从未用这把枪杀过人。他连一只鸡都未曾杀过。
然而,等一会儿,这把枪将沾染上鲜血。为战争而制造出来的武器或人,终于逃脱不了战争的束缚。或许,这就是命。昆努从未像此时此刻这样庄重而肃穆地审视他的士兵,每一个人,每一张面孔,叫得住名字的,叫不住名字的,他都在心中为他们祈祷能在之后的战火中安全活下去。
“各位!上级刚给我们团传来了新的作战指示,由于巴方近期采取了一系列的挑衅行为,我方将给予迎头痛击,特命令我团今夜对巴方实施夜袭炮击……”
“他们原来要炮轰巴方军营挑起战争。”
盯着那边做战前动员的昆努,齐木放下帐帘,冰冷说道。
“那我们怎么办?”阿布悄声问。
齐木良久没出声,沉吟的脸庞隐没在黑暗中。
“逃吧!”阿布给出一个上上之策。此乃孙子绝招也。
嗤。黑暗中听到齐木哼出一声,那是种全身上下都被鄙视的嘲笑,阿布惭愧地低下头。
眼看昆努的讲话就要结束了,终于,齐木说道:“只能这样了。”他凑到阿布的耳旁,耳语了几句。听完他的话,阿布把双眼瞪得铜铃大:
“什么?!你开玩笑的吧!电视都会打上字幕,说明这么高危险性的动作需要经过专业训练,好孩子切莫模仿的!”他轻吼起来。
“我相信你的能力。”齐木这时倒充满友爱了,认真地拍拍他的肩膀。“阿布,你要相信你行的。”
“我一点不相信……话说,你怎么不去做?”阿布有些不服气。
齐木说了,“你见过诸葛亮拿着大刀亲自上阵的吗?”
这个还……真没有。阿布这才惊觉历史上最腹黑的人居然是诸葛亮,只要摇摇扇子就送出那么多炮灰,自己倒乐得自在,坐木头车上看好戏。
“等一下。”阿布说:“我想说,其实我也可以当诸葛亮的。”
“就你那智商,会诋毁我偶像的。”齐木铁了心要他当炮灰,阿布真无奈。
“不如你考虑一下逃跑吧。这个方法真心百试百灵……”
“嗤。”果然他又被鄙视了。
“那这样。”阿布不死心,他拍拍身后一堆武器。他们身处的帐篷恰好是军火库。“我们可以挂满子弹,一手一支冲锋枪,你学施瓦辛格,我学史泰龙。这样冲出去,一扫一大片,多酷!”
电影里,施瓦辛格和史泰龙就是中一百枪都死不掉的。齐木一句话浇灭了他的满腔抱负,“你怎么不学金刚葫芦娃?”
“我这不是超龄了吗……”
阿布话音刚落,屁股便被踹上一脚,从帐篷后面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