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弯了眉眼,朝他勾起唇角。
宁折被他的笑恍了眼,却见男子的脸越来越模糊,越来越远……远到他怎么也够不着了。
“主上,主上,你去哪……”
“别丢下阿宁……”
……
“皇上,皇上醒醒。”
宁折猛然睁开眼,一手成刃,下意识便朝身侧快速袭去。
霍忱一把就捉住了他的手腕。
“皇上,做了什么噩梦,怎么哭得这么伤心?”他将宁折揽进怀里,伸手碰了碰他的脸,揩去他眼角清莹的泪水。
他潜进来时,便见宁折半身赤裸着,狼狈地躺在血泊里,没有一点生息,死了一样。
霍忱心里陡然跳了一下,等走近了,才发现他身上并没有伤口,只是眉心紧蹙,神情很是不安,像是陷入了什么噩梦里。
霍忱将他唤醒,见他攻击自己,也只当他是被吓到了,并未放在心上。
他解下自己的狐裘,披在宁折身上,方揉了揉他的头发,“皇上,是臣。”
宁折还有些怔忡,愣愣转头去看他,“将军……”
不是他梦里那个人。
那个人此刻应当正陪在云澜身边,喂他喝从自己身上放出来的血。
宁折慢慢反应过来,看了眼自己的手腕。
那里原本被宁堰划出来的狰狞伤口已经不见了,原本虚弱的身体也恢复了些力气。
宁折舔了舔唇,尝到一股清清甜甜的味道,是霍忱以前喂过他的那种甜水。
霍忱救了他。
宁折低下头,紧了紧身上的狐裘,抿唇小声道,“将军,谢谢。”
霍忱却不是来听他说谢的。
他一面替宁折系紧了狐裘带子,一面淡淡道:“皇上答应臣的事,做得怎么样了?”
宁折这才想起那瓶药,伸手到自己身后,摸到一个精细的瓷瓶。
宁堰强迫他时,他就将瓷瓶藏在了身后,好在那人神情恍惚,并未察觉。
宁折嗫嚅着道:“将军放心,朕没有忘。”
霍忱盯着他眉心那颗殷红小痣,沉着眼看了许久,才勾唇笑了,“那臣便等着皇上的好消息。”
说罢拍拍小皇帝的头,转身离开水牢,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既没问小皇帝为什么衣衫不整,也没问他身上那些血迹是哪里来的,他只关心自己要的东西。
他只是来叮嘱小皇帝的,至于小皇帝发生了什么事,同他无关。
——霍忱本该这样想,可心里却愤怒无比。
当他看到小皇帝赤着身体躺在那里的时候,心中陡然就生起一股暴虐之意,只想将那碰了小皇帝的人撕成碎片!
霍忱握紧拳,压下那股不正常的情绪,沉着脸回了府邸。
门房见他回来,立刻上前禀报道:“将军,陛下来了。”
陛下……
霍忱怔了一瞬,无端想起以前他教小皇帝练剑时,小皇帝曾顶着那张乖巧漂亮的包子脸,抬头问他:“将军,他们都叫朕皇上,你为什么要称呼陛下?”
那时霍忱便觉得这人可爱得要命,几乎能将人的心都软化了。
他对小皇帝说,因为陛下两个字更威风。
可小皇帝却睁着一双安安静静的黑眸,对霍忱说,他不想要威风,他只想天下太平。
霍忱失笑,从此便只称他为皇上。
可也不过一转眼,这说着要天下太平的皇上,便亲自下令屠戮了十万将士,生生毁了整个大越。
什么乖顺可爱,都不过是欺骗他的伪装,那人会落到如今这任人欺辱的地步,都是他自己活该!
霍忱深吸口气,收回思绪,进了府。
门房口中的陛下,自然指的是宁祉。
霍忱一进正厅,便见到那端坐在主位上,一袭明黄衣袍的少年。
正是宁折的弟弟,曾经的平南王,如今的大越皇帝——宁祉。
宁祉来此地,不为其他事,却是来向他要回宁折的。
霍忱有些好笑,“当初说好,我帮你杀了宁堰,你将宁折送予我,怎么,反悔了?”
宁祉脸色一僵,隐隐带怒。
未及他开口,霍忱便收了笑意,冷声道:“可惜后悔也没用,宁折已经归我,宁堰也迟早会死,这皇位你若是觉得坐得不安稳,那不如别做了!”
宁祉震怒:“霍忱!你莫以为我不敢对你怎么样!”
霍忱看也不看他一眼,拂袖离去:“自便。”
宁祉气急,可霍忱手里还握着北郡的兵权,而他不过是个被架空了权力的皇帝……竟是动不了他分毫!
本以为已将宁折彻底打进谷底再也不能翻身,可谁想大祭司居然想重新扶持他!
这皇位是他好不容易才抢来的,他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宁折……决不能再留!
宁祉忍着一腔杀意回了宫,派人去搜寻宁折踪迹,却得知宁折正被囚于定北王府,宁堰还打算带他去参加祈福之礼。
这倒是正好,免得他还要大费周章避开霍忱。
宁祉不觉露出笑容,吩咐人去请了丞相来商议计划。
……
此时,被人惦记的宁折还毫无所觉。霍忱走了之后他就恹恹地蜷在地上,双目无神,盯着自己手腕呆了好片刻。
从前宁堰连他指尖掉一滴血都要心疼,如今却可以毫无顾忌划开他的手腕,面无表情看他流干鲜血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