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悲切婉转,似是一名少女发出的。
她的念诵,听起来痛苦而又不甘,仿佛最后哀鸣。
景欣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为何能从听不懂的咒语中,读出这样的情绪。
随着咒语,从一片黑暗中缓缓上升,面前忽然爆发出无比强烈的白光,令他双眼几乎无法视物。
过了一会,白光散去,崭新的世界,在他眼前显露出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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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觉得,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
有的人,生来就拥有一切;而有的人,生来就已经输掉一切。
人,说到底,是生而不平等的。
塞西尔家族之耻、血统不纯的丑八怪,肮脏的下等人……
各种尖酸刻薄的外号,自我幼时起,就一直回荡耳边。
再怎么聒噪的侮辱与欺凌,也终究会有逐渐习惯的时候;我唯一无法习惯的,就是幼时,母亲看向我时,那副厌恶的神情。
我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既无需道歉,也无法挽回。
只因为,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我不知道母亲的全名,只知道,大家都叫她‘蕾贝卡’,是塞西尔家族里一名地位低下的普通侍女。
一天夜里,晚餐后醉酒的塞西尔家族家主——沃特大人,看上了蕾贝卡,便将她当场强上了。
这时,蕾贝卡其实已有了自己的意中人,那是一名塞西尔家族的男侍者。
彻夜痛哭之后,蕾贝卡与她恋人,决定从塞西尔家族连夜逃离。
可惜还没能跑出大门,就被暗处的护卫给抓了回来。
最后,男侍者被当场砍掉一只手臂,然后送去边境参军,从此就没了消息。
蕾贝卡则变成家主手中一个地位低下的泄欲工具,最后怀孕生下了我。
在生下我之后的第八年,她就上吊自杀了。
当时,我亲眼看着侍者们,用一张油污遍布的桌布将母亲的尸体里外裹了三层,丢在一辆木质的双轮小板车上,任由她的手脚搭拉在地上,嘎吱嘎吱的驶离庄园,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
母亲的去世,并未在我心中激起任何波澜。
或许,是因为我从母亲那里得到的,只有对父亲的刻骨铭心的怨恨,以及她望向我时,看待某种污秽的眼神。
相比起其他人的嘲弄与讽刺,母亲的眼神,更加直白与冰冷。
时间流逝得很快,我渐渐变得麻木不仁,被人欺负也好,被背后嚼舌头也好,被佣人用不耐烦的目光注视也好。
我都无动于衷,或许,太多的苦痛,已经让我失去了反抗这个残酷世界的力气。
由于塞西尔家族血脉,沃特大人给了我贵族子弟的待遇,却从未对我多看一眼。
只因我既没有成为骑士与法师的天赋,也没有出众的容貌;性格内向木讷,胆怯弱小。
我的每一天,都只是默默忍受着他人的欺凌,麻木不仁的活着,相貌平凡的我,连家族联姻的价值也没有。
直到16岁生日这天,家主罕见的让佣人给我送来一个生日蛋糕,随着送来的蛋糕,还有一张手写卡片。
“你,参加今晚的召唤仪式。”
在沃特大人不容质疑的话语下,我的未来,消失了。
我流露出解脱的微笑,或许,作为一个不被承认的存在,就这样悄然消失,便是我存在唯一的价值。
塞西尔家族内部,有一个世代传承的隐秘召唤仪式,它能通过献祭拥有塞西尔家族血脉的骨肉,召唤强大的魔兽以供驱使。
这个召唤仪式,也是塞西尔家族能够兴盛两百年的关键所在。
沐浴之后,我穿上一件有生以来最华丽的长袍,缓缓走向家族禁地,沿途的佣人们纷纷为我让路,他们看向我的眼神,没了往日的戏谑,有的,只是某种深深的同情。
一片黑暗的地下室内,火炬正在熊熊燃烧,家主沃特大人,被众多护卫簇拥着,端坐一旁。
沃特大人正与他最宠爱的大儿子谈笑风生,从始至终,也没有往这边多看一眼。
而那位大儿子,我名义上的大哥,将在我献祭生命后,与这召唤出的强大魔兽,签订契约。
“行了,快点开始吧!”
旁边头戴巫师帽的家族魔法师,将一张写满咒文的羊皮纸丢给我,不耐烦的催促着。
我缓步上前,站在魔法阵中央,开始念诵咒文。
随着念诵,脚下的巨大魔法阵,缓缓散发出明亮的光芒。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我的身上,我仿佛一头被剥掉皮毛的羔羊,正被群狼环绕,这里的每一头,都恨不得将我剥皮抽筋。
念着念着,不知为何,视线渐渐模糊,手里的羊皮纸,也浮现出颗颗水珠,侵透而下。
我心中一愣,这是怎么了?
地下室漏水了吗?下意识的抬手往脸上一摸,我才意识到,不知何时,自己脸上竟已热泪盈眶。
不是都已经麻木了吗?为什么,事到如今,泪水还会止不住的往下流?
缓缓攥紧了手里的羊皮纸,指尖的力量,几乎将其撕碎。
明明都已经看淡了生死。
为什么?为什么还会从心里涌现出如此强烈的不甘?
我……原来……是不想死的吗?
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在这短暂的瞬间,在这临死的瞬间,我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到底是有多么想活下去。
“继续!不要停!”
随着魔法师的高声呵斥,阵外的弓箭手,迅速将手里的弓箭上弦,瞄准了我。
罢了,我这卑微无趣的一生,也就像这样了。
闭上双眼,终于念完最后一句咒语,内心中,涌现出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
发光法阵中,一高一矮的两道黑影,从地下缓缓浮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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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来自异世的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