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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昭收拾好自己要带去学校的东西,躺在沙发床上磨蹭了许久才强行让自己入睡。
临近深夜,外头的声响却又把他给吵醒。
陶昭睁开眼,望着低矮的天花板,心里一阵烦躁,手攥攥得紧紧的。
他原本和奶茶店的老板娘商量,让他在奶茶店凑合过最后一晚的。可是两个月以来都没能让老板娘消减戒心,结算完工资就让他立刻走人。他只好回到这里。
要是陶建光不回来倒也没有什么事。
只可惜,事与愿违。
外头喝得醉醺醺的陶建光东倒西歪着进了屋,瞧见旁边杂物间的门紧闭着,一个酒嗝上来,一脚往门上踹去,嘴上吆喝着:“小畜生,发钱了吧——”
陶昭翻了个身,随手拿了件衣服捂住耳朵。妈的,陶建光又发酒疯,自己今晚是别想睡了。
陶建光还在外面骂骂咧咧:“挣了钱不给你老子花,白眼狼,早晚遭报应。不是老子带你找工作,你能挣到钱吗……”后头各种污言秽语轮着来。
陶昭心里冷笑,说得好像他有养过自己一样。
酒气似乎透过门缝窜了进来,让他隐隐反胃。陶昭用力咽了一下口水,把耳朵捂的更紧。艹,反正他也进不来,还是睡觉要紧,明天还要坐车。到时候,什么破烂事都没了。
门外的叫骂声断断续续,时而伴着踹门的声音,陶昭始终不为所动。
突然,咔嚓的一声巨响。
陶昭怔了一瞬,猛地翻身,朝门那边看了过去。
陶建光正扶着门框稳住身体,酒精导致他反应迟缓,意识到门被踹开了以后,一边跌跌撞撞,一边摸索着借着外间的灯光走了进来。
这房间本来就是杂物间,堆满了杂物,只是在陶昭来了以后,在里头临时加了一张木沙发当做床,只有一条狭小仅一人过的通道。陶建光走得磕磕绊绊,一边摸索一边还不忘骂骂咧咧:“小畜生,快点把钱拿来……”
陶昭平复呼吸,死死盯着他的举动,右手探到身后,摸到靠墙那一侧床单底下压着的钢棍,心下安定了几分,视线上移,镇定地和他对视:“这是我的学费。”
“你说什么?”陶建光脑子昏沉沉的,没有听清他的话。
“我说,这是我的学费,我自己挣来的,”陶昭字字顿顿,“一分钱都不会给你。”
陶建光错愕,反应过来,怒斥:“你他妈就是一赔钱货,学什么学,还不如给老子挣钱去。要不是我去求人,你哪里能打上这份工……”
他也不上前了,习惯性地从旁边翻东西,发出一阵哐啷哐啷的声响,陆续有东西掉到了地上。
始终没有找到趁手的器具,陶建光烦了,随手拿到一件物体,就朝陶昭扔过来。“贱种,和你妈那个贱货一样!”
陶昭头一歪,躲开了。
那东西落到地上,啪地一声响,盖子被砸开了。过期腐乳的味道加上陶建光散发出来的酒气,在狭小的密闭空间里混作一团,越发令人作呕。
陶昭极快地皱了一下眉,黑沉沉的眼珠继续看向陶建光。
陶建光的怒意更甚,也不拿东西了,直接跌撞着抬起胳膊,就要往陶昭身前扑:“反了吧你!你还躲!还挑衅!凭什么看不起老子!”他满脸凶神恶煞,明显是一副要动手的样子。
陶昭见多不怪了,只悄无声息地将手里的钢棍挪得更近。
等到陶建光快碰到自己的时候,他抽出钢棍,顶着陶建光的肚子,往前一推。陶建光一个不备,往后踉跄了数步。
陶建光扶着墙壁站稳,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好啊你,真反了是吧!”诧异只是一瞬,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愤怒。
“你再往前一步就知道我敢不敢了。”陶昭面无表情道。
外面还亮着灯,门被踹开大张着,光线从那里投射进来。陶昭从路上捡来的那根钢棍反射着光泽,再他脸上斜斜落下一道一指宽的白印,从他黑沉沉的眼眸往下延申,像是一道结痂脱落后不久的白色伤疤。
陶建光这么往后跄了几步后,酒醒了几分。抬头望见陶昭这模样,心底隐隐发寒,对他今晚的反常终于生出了些恐惧,不由自主地避开了陶昭的眼神,却依旧强装出气势道:“你给我等着,白天再教训你。”边说边往外走,带着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听着外面的脚步声,确定陶建光已经回了他自己的房间以后,陶昭起身检查了一下那扇门。估计是年久失修的缘故,不耐踹了,门栓的钉子已经脱落了好几颗。陶昭也不在意,随意在杂物间内找了块小木板,借用那门栓上脱落的钉子,把门直接从里面封死。
至于掉到地上的那罐过期腐乳,陶昭直接拿那破被单给盖住了。不散味就成,反正再过几个小时,他就不在这里了。
前后不过数分钟,陶昭又回到床上睡去了,说服自己睡过去。
不久之后,陶建光似乎又发起了酒疯,大声叫嚷着。陶昭迷糊间只听到他说的“婊子”两个字。随后,传来各种杂音,哐啷,咕
', ' ')('噜噜一系列声响,想也是陶建光在发酒疯砸东西。
陶昭翻身,把耳朵捂得更紧了。
后来陶建光似乎也是累了,终于安静下来,陶昭又渐渐睡了过去。
可惜这份安宁没能维持一个晚上。陶昭开学报道前的这个夜晚始终没能如愿好眠。
这次,他是被女人的尖叫声给吵醒的。
如同噩梦一般,女人的惊恐尖叫都快把他的耳膜给刺穿了。陶昭恍惚醒来时的第一个念头是,原来那女人的嗓门本来就很大,而不是只有叫床的时候声音大。
估计陶建光的刚才的那声“婊子”叫的就是她了,陶建光都醉成那样了,还招妓,也不怕白费钱。
吓成这样,不会是老鼠蟑螂爬到他们床上了吧。
陶昭幸灾乐祸地冷笑,似乎这样能够减轻体内满腔的恶心感。
但事情还没完,尖叫声过后不久,那女人跑过来用力拍打着杂物间的门,大声喊道:“陶昭!陶昭!快开门!你爸好像要死了,好多血,他流了好多血——”
陶昭皱着眉头起身,撬开房门,迎头看到女人一张惨白的脸。张彩半夜接到陶建光的电话赶过来,脸上罕见地没有化妆,嘴唇毫无血色,平日梳得齐整的黑色大波浪此时乱糟糟的,双眼瞪大,十足像个女吸血鬼。
张彩上下打量了一番陶昭,见他好端端的,立马伸手拉住他,把他往陶建光房间那儿推。陶昭下意识挣了一下,但张彩反而抓得很紧,长长的指甲几乎要戳破陶昭的皮肤。
他被推着走在前面,来到了出租屋内唯一称得上卧室的房间。陶建光正倒在床角附近的地面上,脑袋挨着的那块地面淌着大滩的血。陶昭往下看了看,陶建光胸腔还有起伏,没死。
*
张彩打了120,许是深夜的缘故,救护车来得很快。医护人员进进出出,张彩胆子大了些,指着墙角的啤酒罐和陶昭讨论:“估计他是喝醉了酒,踩到那玩意摔了一跤,瓶瓶罐罐的到处乱扔,刚才我也差点踩着了。”她一阵心有余悸。
陶昭没吭声,他想起之前听到的声音,默认了她的猜测。
医院里,手术室的灯亮起。
陶昭坐在外面的长椅上,困得直犯哈欠。一连数次被吵醒,他实在是困到不行,直到现在都还有点犹在梦中的恍惚感。
少年皮肤皙白,头一点点低垂着,长长的睫毛在医院灯光的照耀下,在眼底落下一片阴影。张彩想到了什么,心中生出几分安定,轻声提议:“反正那边凳子上没人,你不如躺那里睡吧。”
陶昭懒得思考她反常的好心,也没反对她的提议,到对面的那张长凳上蜷缩着睡下了。
临近天亮的时候,有医护人员从手术室进出,张彩上去询问情况。
医护人员说:“伤者失血过多,医院血库的O型血不足,目前正联系血液中心那边运血过来,大概2小时后到达。伤者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张彩一直提着的心稍稍放下:“那就好,那就好……”
“他是O型血?”对面长凳上的少年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了。
医护人员愣了一下,回答道:“伤者确实是O型血。”
陶昭低头,不再说话。
医护人员走后,张彩好奇问:“O型血怎么了?说起来,我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血型的呢。”
“没什么。”陶昭敷衍着回了一声,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说起来,你今天不是要开学了吗?这儿也没什么事了,你赶紧去报到吧。”
陶昭淡淡看了她一眼,他们学校要比寻常高中早开学报道一天,她是怎么知道他是今天开学报道的。总不会是陶建光在床上说的,毕竟陶建光也不知道。
张彩有些尴尬:“我听奶茶店那老板娘说的。”她大晚上接到陶建光喝醉酒打来的电话,还匆忙过去他们屋子里,难说没有这一层原因。
“嗯,那我走了。”陶昭没有多想,他本来听了医护人员的话后就想走了。
等他走到楼梯口,张彩快步跟了上来:“等一下,我还是想解释一下,之前那天的事,我当时不知道你在那屋子里头,所以就……”
陶建光是她的常客。一来二往的,她也习惯了对方在床上的癖好。那天,陶建光和她说,他儿子就在这屋子里,让她使劲叫,越大声越好。陶建光十几年来光棍一个,哪来的儿子,张彩以为又是他想出来耍人的花样,当然不当真。
她为了讨好陶建光,自然卖力,一边咿呀,一边开着玩笑说,那自己就是他儿子的妈了。
直到她身后的那块门板,被猛地砸了一下,她吓得尖叫一声,才意识到原来屋子里确实还有一个人。
陶建光看她反应这么大,更加来劲了,硬是掐揉着她的身体,骂骂咧咧着让她继续叫。张彩没法,忍着一时的难堪继续扯着嗓子喊。
直到她离开,那杂物间里都没见到有人出来,她甚至以为门板被砸的那一下,是自己的幻觉。
“没事。”陶昭的回
', ' ')('答依旧很简洁。不过收钱办事而已,他自己也只是在心里刺几句,倒也算不上怨恨。
不过这些也不关自己的事就是了。
他无所谓地点点头:“我先走了。”
他的脚步已经落到楼梯上,张彩又急匆匆说道:“那你在外边可不可以装作不认识我,不要和任何人说起我的事?任何人,尤其是你同学。”
陶昭一副看傻子的表情,他为什么要和同学说起他父亲的相好。但张彩目光里有显而易见的焦急,她的确是在认真等着他的回答。
“行。”陶昭转头离开。
到了医院一楼,离大巴车出发的时间还有半小时。然而,陶昭没有按原先计划回出租屋那东西去汽车站,而是转身去了医院的挂号处。
“你好,我想验一下血型。”
血型结果出来很快,陶昭只看了一眼,就把它塞进了口袋里。
他离开医院,走向了路边招客的摩托车:“师傅,去一趟乙镇白村来回要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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