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晚上,商焱睡得都不太安稳,一想到医院的那张检查报告就激动得睡不着觉。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焦灼不安又紧张激动的心情。
小时候,父亲比较忙,满世界的飞,很难回家一次,他总是期待着父亲能早点回家,能够跟他一起过生日。
可渐渐长大了这种心思就淡了,因为他父亲很爱他。
无论怎么忙,他的父亲总会在前一天抵达,礼物总是会亲手送到他的手上。
慢慢的他就觉得理所当然,甚至没有任何期待了。
可现在那种澎湃的心情再次朝他袭来。
他恨不得立马到医院守着,直到拿到结果。
李疏音要真是他的哥,他该怎么跟父亲说?怎么告诉他这个消息?
以后他该怎么跟他相处?李疏音会不会讨厌他,毕竟他做了那么多刁难他的事情。
如果结果显示不是他的亲哥,那又该怎么办?
那一夜又一夜的梦魇又是为什么?
商焱在焦虑中疲惫睡去,然而还没睡多久,就被一道“哐当”的巨响吓醒。
紧接着是没完没了的争吵声。
“你真是我见过的世界上最可怜的人,你那么爱她,为什么不陪她去死?!”
“为什么要一遍遍的折磨我?!”
“你能不能放了我?”
“你就没有一点其他事情可做吗?”
“你可怜,我就不可怜了吗?啊……”
他小爸又开始跟他爸吵架了。
从闻逖进入这个家开始,只要他爸在家里一天,这个家里就没有停止过争吵。
摔东西打架是常事,不过他小爸身娇体弱,每次的挣扎反抗都以失败告终。
到现在已经学聪明,不打架,只摔东西了。
争吵结束,闻逖摔门而出,一开门正对上商焱漆黑的双眸。
商焱顶着一头凌乱雾霾灰卷发,穿着贴身的丝绸睡衣站在门前,黑眸寡淡疏离。
习惯了父母的争吵,经历的次数多了,眼里也早已经无波无澜了。
前两年的时候,商焱还会劝劝他老老实实过日子,现在已经彻底歇了和他交流的心思。
他理解闻逖的反抗,可更心疼他爹。
人到底是自私的生物,护短是人的本性,他能做的是尽力不迁怒他。
“抱歉,吵醒你……”闻逖满怀歉意地看了看他,话还没说完商焱已经侧身钻进了房里。
房间里,一地狼藉,满地都是花瓶的碎片。
水洒了一地,满地的向日葵铺在红地毯上像是一张张耻笑的脸。
屋内高大的男人无力地躺在沙发上,如墨的长发凌乱地披在沙发上,衣领发皱,带着难以言述的颓靡。
商焱疾步走过去蹲在沙发边缘拉起了他的手,感觉到温热的触感,商景行眼里的划过一丝欣喜。
以为是闻逖,抬头,对上的却是商焱忧虑的眼神。
“哥。”商焱软乎乎叫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哽咽。
少年曜石般黑漆漆的眸子睡眼惺忪,甚至还含着些许泪光。
青葱少年卸去了舞台上浓艳的装扮,卸下嚣张狂妄,只剩下干净。
商景行对上那张脸,眼里的阴郁一扫而光,神色片刻软了下来。
他坐起了身扬起笑,拉着他的手将他扯进了怀里,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抱歉,阿音,吵醒你了,有没有被吓到?”
听到那两个字,商焱突然脊背僵硬,下颌搭在他的肩窝,揉碎的波光在眼里荡漾,声音近乎哽咽:“你最近又没有吃药吗?”
一句话宛若惊雷将他砸醒,他的神经顿顿发疼,倏地收回了手。
商焱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已经找到哥哥了,可到了嘴边却说:“我最近做了一个噩梦。”
商景行扯起唇笑得牵强,骨节分明的手指穿入他蓬松的发丝揉了揉:“什么噩梦,给哥说说。”
门口,闻逖看着拥抱的两人,冷嗤了一声,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这个家庭从来不正常,从他进入这个家的那一刻,就没有遇见过一个正常的人。
卿冷是块牛皮糖,无论商景行怎么对他打骂都不会离开。
商焱是商景行的儿子,却从来不叫他爸,只叫他哥。
十七岁了,依旧不避讳亲密接触,亲昵得不像是一对父子。
更不像是一对兄弟。
他们一个个都只是替代品而已,商焱比他强一点的也仅仅是身体里流淌的血液罢了。
可那种精神病的血液,不要也罢。
商焱在心里挣扎了许久,想说却不敢说,只是小声地试探:“我梦到音哥儿了。”
他的声音落下,商景行那张过分艳丽的脸瞬间变化,原本温柔的面庞,染上沉重的悲痛。
深灰的眸子泛起一丝水色,身体不可抑制颤抖,甚至连声音都带着些许呜咽:“你是非要扎我心吗?”
商焱连连摇头头:“哥,我真的梦到音哥儿了,他和你长得很像,不过他是黑色的头发,浅琥珀眸子,还理着板寸头,他的后背还有那颗红痣,他真的还活着。”
“他这些年过的很苦,他被人拐卖了,还被人冤枉坐了牢,不过现在他出来了,他还……”
他的话还没说完,商景行的手高高抬起,一记耳光落在了他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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