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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照?”元熙梗着脖子道,“你说什么?”
元照突然口吐鲜血,染红了原本苍白的嘴唇。
他盯着元熙,淡淡道:“你害我。”
元熙惊讶摇头:“我没有。”
“你害阿爹,害大哥……”
元照呕出的血已经染透整片胸襟,血痕斑驳,触目惊心。
“我不是……”元熙紧紧抓住他肩膀不肯放手,身体却不停颤抖着。
“阿照,我差点就只能死了你明白吗?”元熙摇晃着元照,不停解释,“阿爹让人把我关在院里,要我乖乖‘病死’。他叫人给我送饭,还要多给一条麻绳,他是什么意思?”
“你听我说!”
元熙双眼通红:“他烦了,他要我自行了断。我为了他和大哥四处征战,他给我一条绳子要我自己去死!”
元照只是望着他,目中毫无波澜。
他百般委屈,几近疯狂,元照却无法感同身受。
“要不是燕陈联合攻过来,无人能出战,我便只有困死在那座院子里了。”
“可我也是抱着必死之心去的,胜算并没有那么大……阿爹总觉得我能摆平一切,可我是在给他们拼命!我知道我就算能赢也不一定能回来,我都没有防着他们,他们若是要我死在战场上我也认了……”
他没说下去。
元照看他的眼神太阴冷了,仿佛他说的一切都是在狡辩,根本不想再听下去。他面对着这样的目光,也难再开口。
两人之间只剩沉默。
半晌,元照幽幽地道:“那你去死啊。”
元熙猛地坐起,紧抓住身上薄被大口喘息。
又魇住了。
“陛下?”高怀瑜听见动静便赶过来,此时正担忧地望着他。
他深深吸气,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缓下去。
“梦见五哥了。”元熙缓缓松开了紧握的双手。
阿照不会那样。
元照待他这个只晚出世几刻钟的弟弟很好,明明就差了那么点时间,可元照一直都很有兄长气度,小时候很是照顾他。
高怀瑜倒了杯水,捧到他嘴边。
他低头就着喝了几口,缓缓朝后靠去。脖颈间的汗珠顺着锁骨线条往下淌,滑入被寝衣掩住的胸膛。
“陛下,睡不好便睁着眼躺会儿……”高怀瑜柔声道,“臣陪着陛下。”
元熙缓了缓,伸手将他搂过,在他鬓边细细亲吻。
舒坦多了,被自己拥在怀里的这个人才是真的。
高怀瑜柔顺万分地伏在他怀里任他亲,一言不发,只轻轻用动作安抚。
“怀瑜……”元熙垂眸望着他,喉头微微滑动一下,“我想要你。”
他们两人磨合了这段时间,高怀瑜早已不似初时那般羞耻,给皇帝侍寝早已是如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的事。听人这样直白地说要,高怀瑜也没太大反应。
他难受成这样,高怀瑜也心疼,能不给吗?
皇帝头一次在这事上没什么掌控欲,只想躺着让人来,没他那么激烈地与高怀瑜相争,高怀瑜便也极尽温柔。
……
长乐一直在宫外等着人回府去,一直到太阳快落下了才见高怀瑜出来。
“王爷可算出来了。”长乐有些忧心,今天只是来探病,又不是以往被召进宫看折子,怎么待了那么久。
“守着陛下睡了会儿,出来得晚了些。”高怀瑜知道她担心,便解释了一句。她点点头,没再多问。
两人走到车驾前,高怀瑜登上车,吩咐道:“先不回府,去趟安华寺。”
他倒要去看看闹的什么鬼。
自己男人都被欺负成这样了,真是元烈鬼魂来他也要把元烈塞回地府去。
小鱼: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此时日暮, 安华寺里少有来进香的香客,四下安静,偶有几个僧人行走。
高怀瑜记得, 安华寺的住持法号净意,太上皇元裕信奉佛教, 当年与之私交甚笃。元熙将魏国公府改为寺庙后, 元裕便让净意到寺里做住持。
到底是父亲的要求,元熙能满足就满足了。元裕如今还时常让净意进宫,为自己讲解佛法。
净意就是太上皇的人,又能常常入宫去, 元熙还不怎么管,完全就是在给太上皇留个密谋之地。高怀瑜觉得元熙留那么个宫中宫外通气的地方很不好, 不过上辈子净意也就是暗中散布些不痛不痒的谣言中伤元熙,没掀起什么浪来。
这点谣言, 元熙根本懒都懒得看一眼,由着他上蹿下跳蹦跶。真有心思管了, 他一句话就能把净意拿住,妖言惑众可以直接打死。
因为一直没闹出什么事, 安华寺在高怀瑜这里也没了什么存在感,后来连他都懒得提醒元熙这住持成日出入宫禁, 可能会帮着太上皇传递消息。
“王爷, 那有禁军的人。”长乐小声提醒。
往里多走了几步,高怀瑜才发现
', ' ')('有一队禁军模样的人在,他们将一处院落围住。刚刚在外见到的几个僧人,也都在往这处赶。
皇帝下了令要查, 宫里有韩尽忠在查饮食衣物, 外边自然也有人会来这传出闹鬼传言的地方看看。不过显然皇帝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 没直接让禁军把整个安华寺围了,只是派了点人过来盘问。
高怀瑜径直走向那院落,立马吸引了院内的所有人。守在门口的两个禁军士兵正要开口询问,院门内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见了他,便上前抱拳:“见过清河王殿下!”
这人高怀瑜认得,是薛平手下常青。
高怀瑜淡淡笑了一下,道:“刚从紫极宫来,担心陛下,便到安华寺看看。”
一听紫极宫,常青便以为是陛下派他过来瞧瞧情况,忙道:“寺里僧人都已经带到,正盘问着,有劳殿下过来一趟。”
净意此时也被两个年轻僧人扶着出来,一脸惶惑:“将军,这是发生何事,为何要盘查我安华寺僧人?”
常青抱拳施礼:“常某奉圣上之命查案,请安华寺诸位大师协助调查。”
净意满脸惊讶,道:“圣上要查案?老衲这不过一座小庙,如何能牵扯什么案子……”
高怀瑜深深看他一眼,心道这老妖僧还真是能装糊涂,安华寺闹鬼的传闻都在京城百姓中传开了,住在安华寺里的人还能不知道?
常青道:“近来京中盛传安华寺闹鬼,这些风言风语一旦传开,总是会让百姓心中惶恐,陛下想了解些情况罢了。”
净意便点点头道:“这几日确实有些传言……不过老衲也不曾真的见过什么鬼怪。”
他身边的一个年轻僧人立马就把目光投向院中站着的一个小沙弥,道:“清远,那日不是你跑来说见到鬼了么?”
众人目光一下子齐齐转了过去,那个叫清远的沙弥一下子愣住了,支支吾吾地道:“我……那天是见到个人影,从来没见过的,不是寺里的人。”
常青道:“小师父仔细想想,在哪儿看见的?什么样子?”
清远定了定神,想了片刻才道:“我住在澄静院,那日半夜起来去茅厕,便远远瞧见有个白衣人影,看身形是个高挑男子。寺中无人会作此打扮,我奇怪便上前问询,那人也不搭理我。我正想再问,就见他……他往前面飘!”
他似是觉得当时场面太渗人,咽了咽口水,才继续道:“我一下子就吓精神了,可他去的方向就是般若堂,那可不是能随便去的地方,我怕他是想去偷盗般若堂的宝贝,便回去叫醒几个人,一起追了过去。而后他又开口说话,说什么‘六弟何在’,什么他找了好久都没找到。我问他是来找兄弟的么,然后他就答应了一声,说他找六弟,六弟明明就在这里怎么不见人,让我带他去找。他转过头来,竟然脑门上有一个大洞,还在往外冒血,血流得满脸都是!我……我们几个人都被吓着了,就转身跑出般若堂,去了佛堂……”求佛祖保佑去了。
“我说的澄静院僧人都能作证,大语阎′家都看见了!”
他说完,旁边有几个僧人也都点点头。有人道:“确实瞧见了……后来大家白日里谈起,可能叫来进香的香客听了去……”
高怀瑜眸中顿起怒色,般若堂原本是魏国公家里那位成平侯,也就是当今圣上元熙居住的院落。天子龙潜之处,怎能再给僧人居住,自然是放上珍宝好好供着。
一个说要找自己六弟的鬼,往元熙当年的住处跑,脑袋上还有个洞,谁能不往元烈身上想?不传皇帝的大哥回来找自己六弟才奇怪。
常青听得汗毛耸立,一半是因为清远的叙述,一半是因为这话实在不好给皇帝交差去。
他对当年的事了解不多,也听得出这里面有对皇帝满满的恶意。这些话要是如实呈上去,皇帝必定是要发怒的。
“这几天晚上,那鬼怪一直出现,可除了澄静院,大家都不信。我们实在害怕,便与住持说了。”清远望向净意,“住持让罗汉堂的几个武僧来守着,也都瞧见了。”
净意点头:“老衲派去的武僧,也说瞧见了鬼魂。故而老衲虽未亲眼瞧见,也信了几分……”
高怀瑜冷冷道:“住持能不信么?”
他这话攻击的意味太明显,净意诧异道:“殿下……这是何意?”
高怀瑜挑眉,死死盯着他:“妖言惑众,不就是想把陛下当年杀兄一事拖出来编排,你是何居心?”
这事谁都瞧得出来,可还真没人敢随便说。街头百姓又不在皇帝跟前讨生活,也不会被皇帝处置,当然能天天拿元熙和哥哥的事说书,当官的可不敢啊。
常青给吓得大气不敢出,望向高怀瑜的神色都变得极其复杂。连跟在他身后的长乐都愣了。
而净意气得胡子都在抖,然而还是竭力保持着自己那得道高僧的风度,声音平稳地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殿下慎言。”
“慎言?”高怀瑜微笑,“那孤今日便不走了,孤活了这么些年,还从未见过鬼,倒也好奇。长乐,去瞧瞧哪里有空房,
', ' ')('收拾收拾,孤在安华寺住上一晚,好好瞧瞧那已故的魏国公世子是什么样。”
长乐颔首道:“是。”
净意本就皱纹遍布跟个核桃似的脸愈发沟壑纵横:“殿下,此地是安华寺!”
太上皇的潜龙邸,修成寺庙为皇室祈福的!连他都是太上皇亲信,极得太上皇和当年的魏国公世子礼遇。高怀瑜一个亡了国的异国宗室,竟敢在安华寺这样嚣张行事?
高怀瑜冷笑:“怎么?安华寺那么一座大寺,还容不下孤?”
常青似乎还想劝两句,一想清河王颇得圣宠,便没开口。一个得太上皇宠信的僧人,和一个得皇帝宠信的王爷,哪个大?
都太上皇了,当然是皇帝跟前的宠臣大。兴许这其实就是皇帝的意思呢?
“既如此,卑职先回去复命。”常青朝高怀瑜道,“殿下可需要人手?”
高怀瑜轻轻摇头:“不必了,不过还请将军留一个人作证。”
他再是有面子,也不能真就仗着身后有皇帝随意调动禁军,这是他该有的分寸,留一个人帮忙看看就好,毕竟就他一个人说话,别人也不一定信。
常青点点头叫了一个人留下,道:“那卑职先告辞。”
高怀瑜眉宇微微舒展,朝他点了头,之后也不理会一院子的和尚,直接凭着记忆朝澄静院去。
他打定主意要留在寺里看看鬼长什么样,安华寺的人难道还真能把人赶走?想也没那个本事啊!
于是高怀瑜就一个人占了澄静院,原本住在里面的僧人只能先另找个地方歇一晚。对他们而言倒也是好事,那鬼就出现在澄静院和般若堂之间,这些天他们也被闹鬼的事折磨怕了。
高怀瑜叫长乐趁着天还没黑,去街上饭馆里打包晚饭回来,摆在澄静院的桌子上。全是肉食,把净意气得直翻白眼。
他嚣张地在佛门清静地吃着荤菜,等天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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