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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节骨眼上魏军派人过来,想劝降?
不过多时,一人领着两名亲卫进了帐中。
来人取下兜帽,嘴角流露出一抹笑意。不是什么魏军使者,是清河王高怀瑜。
“你……”陈嘉勇大惊。
他可太记得这张脸了。
高怀瑜这张脸生得好看又有特别之处,本来就容易让人记住。何况高怀瑜当年还狠狠耍过他一回。
那是在金州,两军打了一场遭遇战。燕军大溃,他瞧见对面穿了将军铠甲的是个漂亮的小白脸,看着文文弱弱的,就想着把这头目捉了。
高怀瑜在他眼里就是只被吓得狂奔的兔子,他打马往前追,觉得自己很快就能把这只兔子拎回去。结果高怀瑜他没追到,自己被引入埋伏,成了俘虏。
要不是之前陈军也抓了燕国的一个将领,两边商议好换俘,他可能就交待在高怀瑜手上了。
高怀瑜轻笑道:“陈将军,许久不见。”
陈嘉勇暴怒:“你来做什么!”
真想直接让人把高怀瑜拖下去砍了!可高怀瑜的身手他见识过,他知道在喊来士兵之前,高怀瑜就能一步上前扼住他咽喉,甚至能直接把他脖子拧断。
所以他不敢动。
“自然是来跟将军说些好事……”高怀瑜十分从容地于袖中取出了几份书册,“若孤没记错,南陈贩卖私盐,似乎是死罪?陈将军家里好像还跟不少盐帮都有关系。”
那是有关陈家贩售私盐的账册,他派人去南陈边城的盐帮里搜来的。
这些事本来就是人尽皆知,只不过南陈老皇帝不会管而已,不想惹毛了陈家,那南陈上上下下的人当然都不会去触霉头。
可是现在不同了,老皇帝已经想让陈家死了。
“陈将军。”高怀瑜微微一笑,朝人晃了晃手里书册,“这东西要是捅出去,南陈老皇帝应该可以将陈家上下都斩了吧?”
那又怎么样?本来陈家现在只要稍微有点动作就会被老皇帝派兵清剿,到时候一边是北魏军一边是南陈军,他们腹背受敌就是个死。
现在多一个老皇帝给陈家治罪的理由又能怎么样?陈家干过的事多了,还少这一个吗?
高怀瑜是聪明人,不会不知道这种东西其实已经对陈家没什么威胁的作用了。他只是想告诉陈嘉勇,他知道陈家必死无疑。
陈嘉勇不禁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高怀瑜微微眯起眼来,审视别人的模样像极了元熙:“南陈老皇帝想要陈家死,你陈家也不想死,何不放手一搏呢?”
“我陈家世代忠良,岂能为北朝索虏卖命!”陈嘉勇咂出些味来,振振有词地道,“元氏不过篡逆贼子,我陈家绝不投靠北魏。”
高怀瑜只是一声冷笑,极为不屑。
魏燕陈三家,往上数谁不是篡了别人位?要说什么皇权正统都很可笑,各国的人也没那么强烈的“忠君”观念,相互之间挖墙脚都不是什么事,被挖的也基本没什么道德负担。
二十多年前就出过那么一件事,南陈宗室里有个人犯了事,觉得老皇帝会把他砍了,于是大魏的前身两国就朝他伸了手,这人立即跑到北边去。人家在梁国被好吃好喝供着,得到礼遇,没过几年又觉得梁国待不下去了,想跑回南陈去。
这会儿南陈老皇帝气已经消了,老皇帝又向来对宗室很纵容,竟然就允许他回到南陈,一切待遇照旧。
皇亲国戚都被挖过,其他被别国“聘”走的小官员更是数不胜数。
改朝换代而已,在这个乱世隔几十年就来一次,都不新鲜了。百姓在哪朝都是一条贱命,谁当皇帝都没多大区别,也就高层那些皇亲国戚世家贵族会在意谁做了皇帝。
他们甚至还会主动想着换皇帝。
这要说忠君,可就太可笑了。
陈嘉勇说这话也不是真的多忠于南陈,只是想跟人谈谈条件而已。
高怀瑜自己都没发觉,他跟元熙待久了,就不可避免地染上了一些元熙的毛病。
比如现在他看人的眼神,就很像在看什么他一脚就能踩死的虫豸。
作者有话要说:
玉珠:你占有欲那么强怎么不去他面前展露一下!怂!
元熙:嗯?
朕甚想高卿,速回。
陈嘉勇当真被高怀瑜这一眼看得有些发怵。
当年被俘的事已经被他遗忘许久, 如今再次见到这个人,那种久违的恐惧感便无法控制地从心底上涌。他实在不敢小看这个小白脸了,这完全就是只吃人不吐骨头的狐狸。
这可是燕国清河王, 高玮赐死他,他都能从上千禁军的包围下杀出来跑到魏国, 还成了北魏小皇帝的宠臣。
陈嘉勇背后有点发寒, 总有种自己被算计的感觉。可是对方只是来招降的,他想不出来自己还能被算计什么,只能归结于高怀瑜留给他的阴影太大。
高怀瑜看完虫豸,稍稍敛了眸中的不屑, 道:“封王就
', ' ')('别想了,老爷子国公爵位, 三个侯爵。”
做人臣能得封国公已是荣耀至极,异姓封王是少数, 不是如高怀瑜这样有特殊身份,就是功劳极高, 再往上就是权势过大能加九赐准备篡位了。他们一家子造反都还畏首畏尾的不敢动手,给个国公侯爵, 老爹做国公,三个儿子每人都封侯, 这个条件开得并不算苛待。
陈嘉勇沉默片刻, 道:“我妻儿尚在成康。”
他要是投奔北魏,留在国都成康的一家子都得被南陈弄死。
高怀瑜冷笑:“你若有本事,自可将他们接来。”
真那么担心妻儿,早在南陈老皇帝表露出想灭陈家心思时就该准备把人带走了。留他们在成康, 不就是为了迷惑老皇帝。现在又来说多担心他们, 唬谁呢。
想让魏国去捞人?也不是不可以, 元熙在南陈留的探子可以试试,但从成康到这边那么远的路,把人带出成康可以,送到地就难了。
陈嘉勇也没那么在乎妻儿,一听没戏也不再谈,直接问别的:“军粮呢?”
高怀瑜淡淡道:“燕国当年囤了多少粮,你应该知道。”
燕地粮仓都是满的,高玮当初一点舍不得拿出来用,这会儿灭国被魏国官员接管了,才有部分粮仓中的粮食被放出来。要养陈家军这十万人,完全足够。
陈嘉勇沉下声来:“那我陈家军呢?打散收编?”
高怀瑜轻轻摇头:“东南这两州之地,还是由陈家军镇守。燕地这边一团乱麻,朝廷也无暇分心管控东南。你们只要守住此地,莫让南陈北伐,陛下不会管你们太多。”
陈嘉勇有些不敢相信,又觉得高怀瑜说的话没什么好怀疑的。
北魏的确一心思扑在整顿燕地上,高玮留的烂摊子难收拾,元熙哪里还有空来管他陈家?真有底气,哪里至于来招降,直接出兵把他们打回南陈去不就好了。
“那……皇帝当真能容得下我陈家?”陈嘉勇现在很心动了。
高怀瑜微微一笑,给了个没什么意义,又很有说服力的回答:“陛下素有容人之量。”
那说服力并不是来源于这句话,而是来源于他这个人本身。
陈嘉勇面前的这个人,是燕国双杰之一,从前梁燕两国之间没少打仗,梁国军队没少被这师徒二人追着揍。
可元熙登基之后计划灭燕,遇上孤身一人的高怀瑜,却没把逃出来的高怀瑜杀了。
高怀瑜是被高玮不容,被废为庶人赐了毒酒,可他跟高玮有仇,不代表他就会去投靠自己国家的敌人,会对另一国的皇帝忠心。
以他文昭帝之子的身份,加上在军中的声望,现在暂时投靠元熙求个安稳,过些时日羽翼丰满了,想要造反不是简简单单的事。换了南陈老皇帝,肯定得拿出十分的精神来防着,用个几年就该找借口杀了以防万一。
可现在高怀瑜手上还拿着三州军权,皇帝也肯给他机会立功,看着好像一点也不忌惮高怀瑜……似乎真的……很有容人之量?
连高怀瑜这样一个大祸患北魏皇帝都好像不在意,那陈家这点势力,皇帝好像也不至于忌惮到哪里去。
陈嘉勇很客气地抬手抱了抱拳:“多谢王爷亲自来一趟,请容在下考虑几日。”
所谓的考虑,不过是留点时间跟老爹兄弟通个气罢了。
高怀瑜拉上兜帽,笑意隐在阴影之下:“告辞。”
回到军营,他先提笔给元熙写了份奏折,洋洋洒洒写了千字,把这几日的事毫无隐瞒全说了一遍。
末了还在结尾问候了元熙,看起来太肉麻的他可不敢写,想了半天该如何不露声色地表达自己的想念,同时又看起来不逾矩。最后就干巴巴地问候皇帝近日可好。
奏折快马送回去,不过一日,再接到批了发回的折子也没过多久。
元熙的朱批,交待他安排诸事,待陈家投诚便可领兵回去。他一一看过,最后见自己那干巴巴的问候旁边也写了几个字。
“朕甚想高卿,速回。”
高怀瑜脸上烫得厉害,突然觉得自己不该多此一举关心皇帝的。
……
陈嘉勇犹豫了两天,写信给自家老爹,但还没等到回信,他自己就准备跑路了。
就算他爹不跑,他自己也想跑了。要是老爹犹豫,他也不准备等。
南陈老皇帝打定主意要逼死陈家,他们造反欠点火候,要不然也不会那么担心被南陈老皇帝派兵剿灭,反而往北边打。
他们就是想弄点粮拖一拖,可这拖时间到底有什么意义,他们也不知道。南陈老皇帝铁了心要他们死,他们弄到粮再拖上几个月又能做什么?
造反大概率没活路,拖着老皇帝也不可能突然回心转意留他们一条命,他们根本没活的可能啊。除非北魏对他们伸手,可这几率也不大。
他们拖那么久,等的或许就是这不大的几率。
魏国皇帝说要招降,给国公爵位,给他们兄弟三人都封侯,他们要干什么都
', ' ')('不管,也不收了他们军队,只要他们守住木屏以南这两州。
傻子才拒绝!
魏国要专心处理燕地的事,不想节外生枝,用得到陈家,如今绝对不会对陈家怎么样。
也许以后魏国皇帝也会像南陈老皇帝一样,觉得东南陈家势大为祸,想要陈家的命。
可那不重要,都是以后的事,他们还有时间。那时候若火候够了,那就不用怕魏国皇帝。要是火候还是不行,趁皇帝还没想要他们死把兵权交了,不也是能全身而退。
反正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前面是个泥坑也得踩踩。管他以后怎么样,总之现在得先活下去。
元熙在帐中收到陈家投诚的急报,半点也不意外,不过还是忍不住惊叹。
太快了,飞速拿下嵩县,逼得陈家退无可退,又去劝降,几日时间便送来了陈家的降书。这事办得极其利索,丝毫不拖泥带水。
不愧是未来的大魏战神。
陈家投了诚,得派几个人过去看着,这边也得把答应分拨的粮草送过去,要安排一批人手。过个几天南陈国都成康那边收到陈家叛逃的消息,有可能会出兵,让陈家去顶着就好。陈家就是缺粮,现在有了粮,不怕跟南陈军干仗。
元熙忙着处理这堆事情,找人到帐中议了两天,敲定完所有事,高怀瑜也快马加鞭赶回来了。
送奏折可以一天跑到,这领着千军万马哪里是能跟信使比的。两天就到,真是快得让元熙都吃惊了。
元熙一听外面人来报清河王到了请求谒见,等都没等,直接让人进来。
高怀瑜依旧身着戎装,都没来得及换,还没行礼呢就被元熙扶住调侃:“卿可是想朕了?回来得那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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