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楼走了几步，方主任才叹气告诉苏甜，“他啊，自从在厂里出了事，丧失劳动能力后，就天天在家喝闷酒，喝得妻离子散了，反而还越喝越上瘾。”
“听说他以前还是厂里的劳动模范呢。现在却成了这个样子，每天就在家里睡大觉，我们给他扶贫的钱都被他拿去买酒喝了。”小雯皱皱鼻子，说道，“他宁愿饿肚子也要喝酒。”
“……”苏甜还真没见过这样的人，到了基层社区，才发现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接下来，方主任又带她慰问了社区里的其他贫困户。
“杜谦今年四十了，一直啃老，就没出去找过工作，前两年迷上了赌.博，这下把他父母害得更惨。两老没有退休工资，后来砸锅卖铁只差卖房子了，才把他的赌债还上，现在七八十岁的人了，还每天在外面捡着破烂，但杜谦还是隔三差五就去赌.博，我们扶贫的钱都被他拿去赌.博了。”
“大胖，我们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但街坊们都叫他大胖，因为他特别胖，而且特别喜欢吃，也不爱动弹。既找不到工作，也娶不到老婆，两年前他唯一的亲人也就是他妈妈去世了，他就一直靠他妈妈留下的积蓄在生活……一直坐吃山空，现在每天都要挨饿，我们每次给他扶贫慰问金，他都立马拿去吃一顿好的，从来没想过要用钱生钱。”
“冬南倒是有手有脚，身体健全，但我们给他介绍过很多份工作，都干不了几天就辞职……但我们去问过，纯粹是他太懒了，根本使唤不动，哪有老板会愿意要这样的人啊你说是吧？可是他老婆刚生了一对双胞胎，也没有工作，一家人都没有收入来源，只能靠社区接济扶贫……那点儿扶贫款根本不够他们孩子的奶粉钱，那么小的孩子很可爱的，真可怜。”
“……”
社区里的这些贫困户，各有各的故事。
但听完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穷果然都是有原因的。
那些扶贫的物资、钱都被他们挥霍掉，根本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
为此，社区的人也很无奈，东西都亲自送到他们手上了，但他们不肯珍惜，有什么办法呢？
总不可能又不管他们，只能努力帮助他们改变自身认知。
最惨的是一位老奶奶，大家都叫她应婆婆，看起来很和蔼，总是爱笑，但长得骨瘦如柴，总是佝偻着背。
听说，她很年轻的时候丈夫就意外去世了，只留下她们孤儿寡母。
她辛辛苦苦把儿子拉扯大，结果儿子娶了媳妇以后就不管她了，把她撇在老屋，而且还把她的退休金之类的全部拿走。
更可恶的是，连扶贫的物资和钱她儿子媳妇也要拿，每个月只让她吃馒头配咸菜，过得非常可怜。
苏甜听到方主任给她介绍这样的情况，非常生气，当即就叫家里送了一些饭菜过来给应婆婆吃。
方主任摇着头告诉苏甜，“没用的，这样只是治标不治本，就算你家有钱，愿意每天给应婆婆送饭菜，但你信不信，她儿子儿媳也能厚着脸皮每天过来蹭吃蹭喝？”
“……”苏甜咬着唇，沉默下去。
但很快，她忽然又扬起笑脸，“我有办法了。”
苏甜兴致勃勃，告诉社区其他人。
“让这些贫困户做太大的生意不可能，一是没有那个资金，二是他们也没有那个条件和能力。”
“但国家也不可能养他们一辈子，总要想办法脱贫，不可能让他们一直这么赖着，反而养成依赖思想。”
大家都点头，承认苏甜说得对。
可是又一筹莫展。
苏甜来之前，他们是什么办法都想尽了，但是根本没用，这些人油盐不进。
“我觉得，让他们去摆摊是最好的。”苏甜指指社区外朝东的方向，“咱们和顺社区东边有个湖景公园，每到晚上都有不少人在那儿散步，也有不少摆摊的，现在不是正好流行地摊经济吗？”
众人听得先是愣了愣，但细想想还是摇头，觉得没戏。
“没关系，我去说服他们。”
苏甜揽下这份工作，而且雷厉风行，吃过午饭后就去找第一位贫困户章九了。
大白天的，章九睡得很死，她又敲了好久才把他敲醒。
“苏主任，怎么又来了啊？是又给我送什么东西来了吗？”章九看到是苏甜，清醒了点，伸着脖子看向她的手里。
结果发现她什么都没带，他有点失望，但又看向她的口袋，“是来给我发钱？”
“……章九，我是来带你去挣钱的。”苏甜认认真真看着他。
章九好像听到什么笑话，往后一仰，“苏主任，你别说笑了，我能挣什么钱啊？我丧失劳动能力，根本干不了重活，哪里会要我啊。”
“你只是干不了重活，但并不是干不了活。章九，你并不是一个废人。”苏甜漆黑瞳眸定定望向章九，映着他怔忡的脸还有他身后杂乱不堪的客厅。
章九，你并不是废人。这是自从在厂里出事后，章九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
他迷茫地看向苏甜，脑子像是被人捶了一下，“我、我不是废人？”
“你当然不是废人。”苏甜理所应当地说道，“你有手有脚，体格健全，只是干不了重活，不能太劳累，但并不代表你不能挣钱养家啊。”
“家？”章九轻笑一下，短暂的迷茫过后，又恢复了那副颓废的样子，“我早就没有家了，我老婆孩子都跑了，我还挣什么钱养什么家啊。”
“……苏主任，要没什么事我就关门了，我头疼得厉害，还得再睡会儿。”章九看样子已经不太想再聊下去。
“你不想挣钱？”苏甜挡住他的门。
“挣钱有什么意思。”章九摆摆手，“我要真饿死了，那倒好了。”
他是真破罐子破摔，苏甜再想说什么，他也只用一句，“苏主任，谢谢你看得起我，觉得我还不是一个废人，但我自己吧，觉得我就是这么废了，没救了，你也别耽误什么时间在我这儿了，国家有物资让你送给我呢，我就高高兴兴拿着，没有物资呢，我就混吃等死，我觉得也挺好。”
……的确是油盐不进。
苏甜又去找下一位。
杜谦不在家，她帮着他父母捆了一会儿收来的纸壳，听着他父母说起杜谦这孩子小时候数学成绩可好了，后来也考了个不错的大学，那年代大学生可不容易，但他性格一直很内向腼腆，最后毕业连工作都找不到。
再然后，他就那么一直待在家里，不愿意再出去找工作，依靠着父母。
染上赌.博恶习后，更是整个人都变了，像是红了眼，每次输了钱回家都神神叨叨的，说自己下次一定能赢回来，简直钻进了死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