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了快一个小时,头发才勉强吹干。
而这短短一个小时里,段艳身上被蚊子咬了不下十个包。
她是吸蚊子的体质,掐着那些红红肿肿的小包,感觉自己快要被一重又一重的打击折磨得哭出来。
苏甜皮肤也嫩,却没被蚊子咬,因为她太有经验了,被蚊子下嘴之前一定是她先摁死那只蚊子。
但段艳没有她这么丰富的与蚊子斗争的辉煌历史,苏甜想了想,给段艳点了两根村部提供的蚊香,在她床头床尾的地板上固定好。
又从柜子里拿出两个村部买来的蚊帐,“段艳,你把蚊帐套上吧。七月蚊虫多,在乡下住肯定要睡蚊帐的。”
段艳感激地接过,眼眶却红了,“苏甜,我来这里之前,没想过乡下这么苦。”
她抬头看向宿舍的那盏小吊灯,不是很亮,却聚集了不少小飞蛾小蚊子围绕着飞。
很奇怪,明明宿舍的门窗都关着,她不知道它们是怎么进来的。
“山沟沟里的地方,都这样。”苏甜安慰她,“经济跟不上,其他条件就更别提了。”
段艳咬着唇,张好蚊帐后钻进去,抱住自己,心酸不已。
苏甜也关了灯,爬进蚊帐里。
黑暗里,蚊虫渐渐散开,去其他地方寻找光源。
乡下很安静,除了窗外的虫鸣鸟叫声,大家的呼吸也清晰可闻。
段艳睡不着,好奇地问:“苏甜,你是在乡下长大的吗?”
“差不多吧。”苏甜只能含糊地回答,岔开话题道,“你呢?你是农业大学的研究生,怎么看起来没来过乡下?”
“……”段艳说起这事,语气更委屈,“我的专业是类似于中草药学的,我在城里长大,学习也是跟着导师在药园子,都是大片的基地,我真没来过这种乡下。”
来这里之前,段艳曾去过的乡下——
宽敞的柏油马路,家家户户住楼房,装修得漂亮干净,和城里没什么区别,农业生产也是机械化的大片基地。
段艳在一片悲伤郁闷中入睡。
按理来说睡这种床她是会睡不着的,但今天太累了,精神也高度紧绷,所以没想到居然很快就睡着了。
而第二天她才知道,自己这一晚所受的这些苦,只是冰山一角。
……
只有见识到乱石村村民们真正的生活,才知道这里比之前人们口中说的更残酷,更绝望。
早上七点半,大家陆续起床,收拾洗漱后去楼下的食堂吃早餐。
今天的伙食明显差很多,小米粥和馒头不限量供应,每人一小碟火腿片配馒头吃,勉强算肉菜。
苏甜注意到,只有她们几个脱贫攻坚小队的有火腿片,其他的村干部都在吃咸菜就馒头,包括施村长。
她走过去,问道:“施村长,这咸菜我能要一点吃吗?”
施村长受宠若惊,连忙给她盛,“小苏你也爱吃咸菜啊,我还怕你们吃不习惯,嫌太差了呢。”
苏甜夹了一块,咬一口,“酸酸脆脆的,还甜,很好吃。”
施村长更高兴了,语气都自豪起来,“是啊,这菜就是咱们村民自己种的,从石头缝里长出来的菜,那可是最甜最好吃的。”
“……对了,你们昨晚睡得好吗?”他很关心大家。
除了苏甜之外,其他几人都蔫蔫儿地耷拉着脑袋。
其实柴广涛和另外两个选调生都出身农村,从小也在乡下长大,自认为很能吃苦,却还是对这种真正的穷乡僻壤甘拜下风。
今天起床的时候,他们一睁眼就看到蚊帐外密密麻麻全是伸着嘴的蚊子,简直吓死人了。
村部没有wifi,手机信号也不好,早上起来想刷刷手机都不行,才半天大家就感觉自己回到了原始社会。
大家都不好说什么,沉默着不说话,只有苏甜掰着手指在点头。
“睡得很好,连风扇都不用开,天然空调,特别凉快。”
施村长哈哈一笑,是真心喜欢苏甜这适应能力,但其他孩子他也十分理解,又深深惭愧,自己这乱石村的确条件太恶劣了。
……
吃过早饭,施村长带着脱贫攻坚小队从村部出发,打算绕全村一圈,带他们先了解了解村里的情况。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柴广涛他们都根本难以想象,到现在这个时候,居然还有穷成这样子的地方。
除了村部那栋小楼,村里其他人都是住的石头和木头搭建起来的老房子,不知道砌多少年了,都破破烂烂的,大部分都透风又漏雨。
房子外观很破,里面的情况更不忍直视。
原本以为自己住的宿舍已经条件很差,和村民们住的一比,才发现什么叫天堂。
村里耕地少得可怜,因为漫山遍野都是石头,想要整出一块耕地来实在劳民伤财又费神,大家顶多清理出自己家门前的一亩三分地,种点蔬菜,勉强够一家人吃。
而村里其他石头地早都荒芜得不行,偏偏那些石头又不大,根本无法作为石料,也没法建设采石场,只能这么一直荒着。
每个村民都有很多块石头地,每年饿得没辙,随便往石头地里撒一把苞谷和便宜的蔬菜种子,能长出来一点是一点,至少能把全家人的肚子填个六七分饱。
因为实在太穷,村里大多数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
出去了也没人愿意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