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1 / 2)

<h1>第47节</h1>

祯娘听她们这些调侃,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只是笑过,慢慢道:“那敢情是好的,我全不在意这些,你们要来就来就是——可别想着看我笑话,不吃这套。”

祯娘正说这话,忽然觉得手上多了什么。原来旁边盛国公府的一个小丫头给自己奉茶时候底下有个纸条,这样的事情祯娘并没有声张,不过是若无其事收了,拢在袖子里,然后就像是没有这回事,依旧与小姐妹们谈笑风生。

知道上了回家的大车,她这才拿出那纸条。看过却连眉头也没动一下——在这样的深宅大院里,用这样一个小丫头不露痕迹地送来一个纸条,祯娘本以为是有怎样的后宅事情,却是没想到是这样。

第81章

祯娘不说话, 旁边的红豆见她拿着纸条,便问道:“这是哪位小姐给小姐的纸条?是个什么事儿, 当面说不得, 还要后头送这个——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要替小姐记着?”

祯娘摇摇头, 不过是打开车上的熏笼, 把这张纸条投了进去。然后亲眼见这纸条泛黄发黑,冒出一缕缕的青烟。她自己却是一句话也不说,红豆见她这样, 还以为是与哪个相交的小姐闹翻了。

只是她偷偷觑了祯娘的脸色,是八风不动的样子, 却又不像。只是转念想过,自家小姐少见大喜大怒的时候, 真个发于外了,大家还不傻了愣了。正胡思乱想间,听祯娘道:“没什么事儿, 你把车窗拉开一线, 把这点烟放出去。”

红豆立刻做事, 然后就是眼观鼻鼻观心, 再不多说一句话, 多做一件事,免得又是自己给自己惹麻烦。

祯娘大概是看出红豆所思所想了,轻轻笑过——有这一笑, 红豆放下心来了,知道定然不是什么大事。当然不是什么大事, 在祯娘眼里这是再轻不过的了,大概就是方才燃着时一缕青烟一般罢。

实际上那纸条子也不是甚小姐送来的,说来荒唐,那竟是一个男子送来的——也不是别人,正是曾经想要往顾家提亲的安应柳。祯娘刚刚瞧见落款的时候还觉得恍惚,实在记不起来这人具体了。

也是盛国公府爷们们的名字有数,一个个想来还能想起来。只是原本让祯娘气闷过的人,这许久了,祯娘早不在意了。或说回来,当初让祯娘觉得膈应的也不是安应柳这厮啊,换了任何别的人,祯娘也觉得一般不舒服。

这张纸条儿倒是没说什么别的,只是一首歪诗,然后约见祯娘云云。公道来说,那诗也是平平整整,颇有文采,说说歪诗倒是偏见了,但是祯娘心里就是这般想的。只因为她觉得这人实在不通,他们两个可有什么关系?

祯娘如今还是要出嫁了,你来这样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又算什么。难道指望祯娘回他‘还君明珠双泪垂’么?不能够的,简直不知所谓!

至于约见,祯娘就更是嗤之以鼻了。她甚至是轻蔑地看这张纸条儿,觉得安应柳这人是才子佳人的传奇话本看的多了,才有这样的主意。但凡是有脑子的,别说是对这人无意,就算是有意的,轻易也不会赴约的。

对于祯娘来说,这件事有就如同没有一般。不管什么安应柳自在那处地方苦等多久,祯娘烧掉那张纸条的时候这件事就没有了,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大概,这就是安应柏这个名字最后一次出现在祯娘眼前罢

这当然不是随意说的,祯娘即将去往山西,除非是有天大的巧合,不然哪还有遇到的可能。至于这些日子?祯娘大概是最后一次出门了,毕竟新娘子也该有个新娘子的样子,自然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

直到了成亲前一日,这时候自然已经是万事俱备。包括明日外头请来的梳头娘、庖厨人等都已经在家住下,顾周氏别的再不想了,只是拉着祯娘睡在一床。

当初祯娘父亲英年早逝,就是顾周氏与祯娘母女俩个相依为命。虽说祯娘七八岁时候就有自己院落,但两人一起就寝却还是常有的。眼见得明日就要送女儿出门,这住家的最后一日,顾周氏自然是要同女儿一起。

她只看原来小小的女儿长成了如今如花似玉的样子,轻轻摸了摸女儿的脸,微微有些毛茸茸——明日就要绞了去,这才是成人的象征之一。而如今还是这样的女儿当然还是小孩子。

想到这里顾周氏忍不住道:“去了别人家里就是别人家里的人了,凡是不是像家里一样。你的情形与我当初一样,都是最好的,上头没得公公婆婆,中间没得姑姑小树,底下就更没得淘气的了。统共只有一个丈夫要伺候,你那时候就脾气软和一些,脸上笑意多一些。”

“周家姑爷原本就中意你,只要你自己不是硬顶着来,日子自然好过。当然也不能因此懈怠了,多数时候都依随着他。我记得他倒是一个脾气硬的,顺着来准是没错的。还有一样,你可别那样聪明了,至少在他跟前别是那般,但凡是男子哪个不要面子,他有什么不对的自己不知道,你倒是说出来,他脸上过得去?”

祯娘听着不大对,抿了抿嘴道:“原来天底下男子都是这样讨老婆的,要的只有两样,一样的听话,一样是痴傻。既然是这样,那反倒是容易了。”

顾周氏却是轻轻拍了祯娘的背:“才不是容易的,这正是难得糊涂,不是真的听话,也不是真的痴傻。非得是有自己注意又很聪明的,不然哪里能做丈夫是贤内助,一面打理后宅,一面还能辅佐丈夫?正是要有的时候那样,有的时候这样,全在自己的分寸里。”

祯娘在母亲怀里闷声笑了:“总归就是装傻和骗人么,原来不是咱们傻,是要把他们当傻子?母亲当年是这样对父亲的?”

顾周氏点了点女儿的额头:“怎么拿你父亲和我来取笑,我和你父亲还有什么好说的——现在说你与周家姑爷,总之之前说的记着一些。咱们女子再能干又能如何,所谓‘天字出头便是夫’,总不能把丈夫丢开了罢?”

“也别看母亲如今似乎一个人也过的,只是因为家里每个男子,当年刚刚开始整治家业的时候是多么的举步维艰!还好我还算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又命好,接连遇着的武掌柜、苗掌柜这些人都是又能够又忠厚,这才有了如今。只是这样依旧是难啊!当初家里有个顶梁柱,至少少了许多欺侮。”

祯娘这时候只静静听着,顾周氏又接着说:“还有他那边的亲眷,这些话说过一次,如今再嘱咐你。虽然周家姑爷和亲近亲戚关系不睦,其余的又远了些。但是你还是要宗族里好好接人待物,养出个好名声,这些都是有用的。”

反反复复叮嘱,顾周氏又道:“还有那些家里老仆,女婿在家万事不管已经十几年了,都是一些体面仆妇在打理,也就知道他们该是何等树大根深了。我见那个周妈妈和钱妈妈都是十分脑子明白的,但保不齐还有些浑的呢。总之到时候你小心些,可别被这些人欺了去——当然也别戾气太重,不然传出你刻薄的名声怎么好。”

顾周氏就是这样忧虑这个又忧虑那个,总之没个心安。说到最后还要道:“嗳,你快快睡眠,明日要早起还要行礼,是一日的劳累。这时候不好生休息,到时候不是顶不住。”

真等到祯娘真的闭了眼睛,她忽然又轻声道:“其实这些又有什么打紧,还是你日子舒服最重要——到时候你就顺着心意来就是了。真个有什么过不下去了也不怕,到时候与女婿和离,家来住难道不成,依旧做你的大小姐。”

说到这时候,她自己呸呸呸了几声,只觉得自己太不吉利,在女儿出门前一日说这样的话。再去看祯娘竟是睡着了样子,心里觉得这样好,那不吉利的还是不听到的好。只是祯娘是不是真的这样快就睡着了,这就不好说了,只怕只有她自己是清楚的罢。

正月十一,宜嫁娶。天不亮的时候顾家上上下下就忙碌起来了,这时候一应礼节都是按着南边的规矩来的——就是周家来人,因为尊重,也全是照着这边地面上的风俗。

譬如这时候小顺儿就是带着几个抬着东西的脚夫往多喜巷子顾家去,他们这是要去‘送正担’——所谓送正担就是成亲当日,新郎的兄弟们给女家送去活鸡、鲜鱼、猪肉等,还有孝敬女家长辈一些用红桶装着的干果。周世泽自然没得亲兄弟,至于堂兄弟表兄弟这些人也是俱没跟过一个来的,也就是拿小顺儿顶上了。

当然,与此同时还要送红包,这红包可不是装着钱的红封儿——小顺儿带着人进了门先入厨房,这时候厨房里已经开始忙乱。请来的帮厨师傅,正在看徒弟送来的食材,见到这几个抬着东西的小哥,立刻就知道有什么事了,脸上带出笑来。

小顺儿立刻作了揖,道:“给师傅送‘厨头包’,今日劳烦师傅了!”

说着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这红包用红纸包成菱形,再用丝线捆扎得牢牢的,里头装着的是南北干果。

是的,这就是他们送的红包了。按着习俗他们还要送‘梳头红包’和‘肚痛红包’这和刚刚送的厨头包是一个样子的,只是给的人不同。厨头包给给操办酒席的厨头,感谢他今日的功劳。梳头红包给梳头娘姨,让她给新娘子好好梳妆。肚痛红包给丈母娘,感恩她当年的生育之苦。

外头已经这样响动起来了,宝瓶轩里自然更是灯火通明。丫鬟们拥着祯娘坐定在梳妆台前,请来梳头娘。这梳头娘原也是只做大户人家生意的有名梳头娘,各种小娘子见过不少,但是祯娘这般的却不见几个。

不说眼前似仙子一般,只说脸上不见喜色就十分不解了。要知道这些新嫁娘或者满面含春,或者忐忑紧张,总之是红通通的,哪见祯娘这样。她拿了丝线绞面,只觉得分明同妆奁的白玉坠子一般,美则美矣,却不是新娘子的样子。

不过想到这是远嫁太原,梳头娘心里就了然了——这和古时候和亲有什么两样呢。那样远的地界,终身再不能回家乡,又有骨肉分离。唉,倒是不知这家原来为了什么订下这桩婚事,按说这样身家丰厚的新娘子就是别的差些又什么婆家找不到?

心里是这样想的,梳头娘却不会说出来。脸上没有一点遗憾,有的只是喜气洋洋:“小姐好容貌,我打扮过多少新嫁娘就没见过这样的,不想今日有福送个仙女儿似的小姐出门。似小姐有这般好容貌,姑爷见了一定格外喜欢!”

都晓得是梳头娘的好话,不过依旧是爱听的。在场的包括祯娘都脸上带了一些笑影儿,红豆嘴快道:“那是自然的,我家小姐比个天上七仙女儿也不差了,若是我家小姐这样的还不欢天喜地,还想要个甚样人?”

梳头娘也是连声说是,一边说些吉利话,一边就手脚轻快替祯娘化妆——这样的新嫁娘妆都是一般的,总归是厚厚的一层妆粉刷上去,就似刷墙一般。祯娘只觉得脸上厚厚一层,还不能笑,一笑就是细细纹路 ,这样一日下来只怕要僵。不过祯娘本来就不大笑,倒是免了她这一点。

红豆见识祯娘辛苦就有些犯嘀咕了,拉住将离问道:“这是为什么?小姐这是远嫁。待会儿是送去码头上船的,姑爷也不是今日挑盖头,到时候还是要等到到了山西。可是却又要今日这样为难小姐,白费了啊。”

将离戳了戳她的额头道:“姑奶奶,您今日就少说些话罢!这日子有什么不对的,到时候谁也保不住你!这些礼仪上头的事情只管遵从就是了,做什么还要说三道四?话说回来这样的妆难道是为了给人看,那不如平常好看,又是这样不舒适,只是礼仪如此罢了。”

总之这一番化妆完毕,便到了最重要的梳头——这些人做什么叫梳头娘?明明还要管着新娘子化妆的么,正是因为梳头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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