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蕴回头,看见父亲匆忙走过来,说道:“太后特意和我提起,要你跟着我一块儿进宫。你赶紧换身衣裳,随我一道走吧。”
沈蕴拿着手里的鬼面具,踌躇了下,最好还是说道:“知道了爹。”
干清宫里,霍青钟刚从仁寿宫里出来,身旁二喜连忙迎上去,笑呵呵问:“主子都办妥了么?”
霍青钟点点头嗯了声,一面走一面说:“叫你准备的东西也准备好了吗?”
二喜哈着腰跟在身后,说:“主子放心吧,都办妥了,保证万无一失。”
霍青钟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住脚,回头问:“秦相走了吗?”
二喜:“刚走。”
霍青钟哦了声,没说什么,她刚刚叫了秦离进宫,让她帮忙出个主意,这把柄用了一次就有第二次,这么的要挟人不仗义,再说了,其实她也弄不清眼前这位相国大人到底是什么脾性,自从她捏住了秦离的把柄,总觉得自己哪天要吃亏。这位相国大人可不是善茬,年纪轻轻就成了两朝丞相,是玥朝建国二百年来的第一人,而且还是个女人!
文武百官朝堂之上,一切都处理的游刃有余,这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要说没点什么厉害之处,霍青钟自己都不相信。
只是苦于自己如今没什么大权,查不出什么来,除了她这个女扮男装的秘密。
为了安抚秦离,她特意叫了昭凝也一块儿进宫。当然,也不是没有私心,太后一听她主动叫昭凝进宫,立马就答应了她办晚宴的请求,算是互相帮忙了吧。
是夜,宫中到处张灯结彩,夜如白昼。
高山流水宴乃南疆重阳的习俗,入席之人顺着流水绵延而席,由高而低,将美景与佳肴融合在一起,原本也是文人风雅之事,又在重阳登高之际,遂取了高山流水的名字。
霍青钟晚宴特意穿了件暗紫龙纹团领常服,出干清宫时对着铜镜照了又照,二喜和四德子候在门外,眼巴巴地多等了两刻钟,才看见人施施然从里头出来。
二喜跟在身后,见着主子今日和平时不大一样,忙凑上去拍马屁:“主子今儿爽朗英俊得很!”边说边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霍青
钟回头瞥了他一眼,“行了,别拍马屁了!人到哪儿了?”
二喜知道问的是沈姑娘,忙回道:“一早就在宫门口叫人候着了,刚吉祥门的人来,说是刚过去。”
过了吉祥门,就是翠屏居,晚宴就设在那儿了,那应当就是快到了。
从干清宫绕到翠屏居要跨大半个御花园,霍青钟只带着二喜和四德子两人,三人匆匆朝御花园走去。
刚转过拐子门,有一团软乎乎的撞上来,霍青钟脚跟踉跄了下,皱眉低头,看见个孩子。
约莫只有四五岁的样子,站在拐子门边儿上,也不怕人,藉着羊角亭子的光亮,眼睛睁得圆骨骨碌碌盯着霍青钟看,霍青钟愣了下,身后二喜连忙上前:“哎哟你个兔崽子,你是哪儿个宫的,冲撞了陛下,你有几个脑袋——”
话还没说完,霍青钟转头剜了他一眼,二喜立马噤了声。
霍青钟微微俯身,朝着那小孩儿轻问:“你叫什么名儿?”
四五岁的年纪,话早就能说得利索了,可这孩子似乎不会说似的,只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霍青钟看,霍青钟对这孩子有种亲切感,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似的,她下意识伸出手,还没碰到那孩子的脸,那孩子撒腿就跑,往西去了。
霍青钟被撞了下,身后二喜连忙扶住他,忙道:“这该死的兔崽子!”
霍青钟稳住身形,转头朝着西宫的方向看去,那儿漆黑一片。因为皇帝还没有封后纳妃,所以除了东宫住着太后和几位前朝太妃外,西宫就是一些犯了错的宫人,杂役被遣在那儿,平日里倒不常见人。
“那儿是不是重华宫?”霍青钟顺着刚刚那孩子的方向,忽然开口问道。
二喜也看了眼,说:“是重华宫。”
“宫里怎么会有孩子呢?”
二喜说:“主子,这您就不知道了吧!宫里头三年一小选,五年一大选,每年都有一大堆宫人进来又出去,这宫女倒还好,太监么,进宫就是一辈子的事情,进来了就甭打算出去,哎,这好好的爷们儿,谁家愿意送进来断送香火呢!所以啊,宫里常有这些没人要的男娃娃,等到稍稍大一点,找个老太监……哎,就这么顺理成章了,宫里头多得是这样的……”
往
常总见二喜嬉皮笑脸的,今儿谈起这些,突然伤感起来,大约也是想到自个儿了,谁都不愿意揭开自己的伤疤,宫里头趋炎附势久了,这日子也就过得麻木了。忽然那天豁开一个口子,就怎么也收不住了。
霍青钟伸手拍了拍二喜的肩膀,忽然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二喜笑了笑,“主子,您是奴才伺候这么多主子里面最好的一个,以前那些主子们,从来瞧不起咱们这些做奴才的,只有皇上您是打心眼儿里对咱们好,虽然您也常犯错惹事,但奴才和四德子,就愿意跟着皇上。”
说这话的时候,二喜眼睛里微微闪出泪花,霍青钟抿了抿唇,轻叹了口气:“今儿不用跟着我了,去拿两壶好酒,宫里上下今儿都不用拘束,去松快松快。”
霍青钟见两人低垂着头,不说话,伸手挥了挥催促道:“去去去,不用你们跟着,坏了朕的好事儿!”说完就一个人自顾自地朝翠屏居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