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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经由一条小路穿过萧疏的矮树林和比记忆中开阔的河滩,滩上的高草和马兰花都已衰黄低伏。卫嘉不时会回头看陈樨一眼,发现她跟得游刃有余,也就放下了顾虑。奇怪的是陈樨明明听得见暗河的空洞回响就在近旁,可横下心紧随卫嘉的路径,竟然有惊无险地穿过了满是坑陷的地带,顺利抵达了河边。

眼下正值枯水期,河道收窄了许多。周围雾茫茫的,河面笼罩在一片氤氲白气里,像水流上倒悬着稀薄银河。眼前这一幕让陈樨感到惊诧。她问:“这里难道有温泉?”

卫嘉让马慢了下来,笑着说:“亏你还是理科生。水蒸气遇冷液化罢了,看上去像蒙着一层雾。”

“作为一个半艺术生,我只欣赏大自然的美不行吗?”

“这次你正好赶上。等到天再冷一些,河水冻住就看不到这样的景象了。”

陈樨打量着卫嘉说:“看来你对窟窿滩这一带很熟悉!”

“小时候我烦卫乐了,就会一个人骑马到这里躲一躲。这里人少,以前常有动物出没。有一回我待到半夜,还在这遇过狼。幸好它们在对岸,隔着河看得见绿幽幽的眼睛……”

“晚上你不怕掉坑里?”

“那倒不会,走多了自然知道什么地方安全,什么地方得绕道……”

说到这里,卫嘉终于从陈樨的眼神里瞧出了不对劲,及时收住方才的话尾解释道:“上回我提醒过你和川子,你们沿着我指的方向走是不会有事的。”

“既然你对这一带的方位了如指掌,请问我在坑里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能屈尊跑一趟,连夜领着人过来把我弄出去,非得让我惨兮兮地在下面坐到天亮!”

“那晚其他人都喝了酒,也不是每个人都习惯走夜路……”

陈樨气得牙痒痒,扯下皮手套朝他拍去,嘴里骂道:“不要狡辩了,你就是觉得为了我冒险不值当,故意看着我出丑!”

“真不是!”

“不是?难道你故意留下来陪着我不成?”

“当心别惊了马!”卫嘉躲避着手套的袭击,附和道:“那天晚上的月亮特别好……你都说了我是踩了狗屎一样的好运气。”

“你还是在骂我!”陈樨笑骂道。手套在打闹中脱手,她发泄了一通之后也不再揪着卫嘉当初的动机不放。他说得对,那晚的月亮很好,这难道还不够吗?她下马捡起河滩上的手套,在雾气中舒展开身体。

“这里像不像《天鹅湖》中的场景?白天鹅奥杰塔就是在雾气弥漫的水边靠近王子的。”

“我没看过《天鹅湖》。”卫嘉也下了马,站在陈樨的身后。他只知道《天鹅湖》是非常有名的芭蕾舞剧,每个正经学芭蕾的人都绕不过去。但是比起经典,他更好奇跳舞时的陈樨是什么样子的。

“你以前是学芭蕾的,为什么放弃了?”

“我妈认识的业内行家说我身体条件、软开度和控制力都很好,唯独音乐感悟力不够,很难成为最顶尖的芭蕾舞者。我说过,我这个人就这样儿。练舞那八年里我其实挺用功的,吃了不少苦头,也拿了几个青少年组的奖项。可我妈让我自己做选择,我想了想,放下也就放下了。不用想尽办法控制体重,也不用把醒着的大部分时间用来练功也好。我现在还是很喜欢芭蕾,就像我喜欢骑马一样,但我不想把一辈子耗在一件事上。日子长着呢,以后还会遇到很多乐趣。”

“川子说,你最讨厌别人让你跳舞。”

“这个嘛……要是你在各种聚会上动不动就被人要求‘来一段’,你不会翻脸?”

“……可能不会。”

陈樨被逗笑了。那倒是,卫嘉绝对不会翻脸走人,只不过他要是不愿意,总有法子让别人觉得那要求是不合理的。

“莫非你也想让我‘来一段’?”陈樨笑盈盈地回头。

卫嘉踢动脚下的碎石子:“我说想,你会不会把我踢进河里?”

“你求我啊!”

“求你。”

他的顺从反而让陈樨不习惯了。她想了想道:“看在你态度那么诚恳的份上,我给你来段干货。‘32挥鞭转’怎么样……你往后让让,我很久没跳了,没准真的会把你踢河里。”

卫嘉不明就里,还以为她要挥鞭子,果断退后几步。陈樨束紧头发,简单地拉伸了肢体,开始单足立地旋转。看架势确实轻盈优雅,可惜美不过三秒,才转了两圈,她就因为脚下的石子一个打滑。

眼看陈樨失去了平衡,卫嘉及时拽了她了一把。等他反应过来,她已满面笑容地与他近距离四目相对。卫嘉的视线下移,落在陈樨勾住他脖子的双臂上。她神态动作太过自然,卫嘉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按他认为正确的方式悄悄后撤了一步。可陈樨并没有就势撒手,反而被他带动着身体往前倾倒。

卫嘉的背贴在了陈秧秧的马鞍上,一向硬气的陈秧秧只顾猛嚼干草寸步不让。前后都是姓陈的拗脾气,卫嘉调整呼吸问:“《天鹅湖》是这样跳的?”

“管它呢,反正意思是这个意思。”陈樨看上去远比卫嘉镇定,可细听之下她话语里也带着异样的颤音,“我知道你早就看上我了!”

卫嘉的脸瞬间涌上红潮,不知是不是颈后的双手扣得更紧了,他只觉得周遭的空气变得更为稀薄。夺走他氧气的人微仰着头,舔了舔唇瓣上的干皮,问:“喂,苹果你要不要趁现在咬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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