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挨过了最初的阵痛,便也横了心,只当自己是块五花肉,闭眼装死,只等着皇帝乘兴而归。但胤禛今夜却是憋了好几日的兴致,初宠方歇,再宠又至,颠龙倒凤不见有要停下的意思。
胤禩心里啐道:老四,好歹你也是四十郎当的年纪,堂堂一国之君,怎的如此不知节制。怨愤中微启眼睑,只见皇帝瞬间便捕捉到自己睁开的眼,一个吻霸道落下,不由分说。
胤禛念着瓜尔佳氏初承恩宠,不谙世事,便没计较他方才一直挺尸的做派。如今终于见这人悠悠一望,皇帝只觉得被极大的取悦了。心中暗道:这瓜尔佳氏果真是最能撩拨朕心,没有一点后宫妃嫔的矫揉做派,神情似月清冷,而身子却乖顺敷贴得很。于是皇帝百忙之中不忘咧嘴一笑,欺身问道,“如何?”
胤禩被皇帝俯身盯着,律动不止,只觉得这雍正皇帝比任何时刻都要面目可憎。什么叫如何?是要爷称赞一句“皇上功夫真好”么?想必是这一朝太过清闲,把皇帝养得身强体健、精神虚无,才会有如此孟浪之语。
胤禩咬着牙没吭声,并不是他不想咒骂,只是怕自己牙关一启,不知会发出何种声响,于是铁了心不理皇帝。不多时,便觉得一阵热浪再度涌来,随即腰上一紧,皇上总算舒心意满的安定下来,伏贴在胤禩身上并不分开。
瓜尔佳氏这副身躯,已是再无气力,见皇帝消停下来,胤禩决计趁机陷入沉眠,只求这夜再短些,这天快些亮。只求这一闭眼,便能无梦到天明。
而皇帝却伏在胤禩耳边轻浅厮磨,过了一阵,胤禛才移了移身子,与怀中人分了开来,却借着通红烛光侧身卧着,瞧着貌似熟睡之人。烛影遥遥,胤禩这张近在咫尺的睡颜被映衬得更添生动,皇帝缓缓抬手,指肚顺着眼前这副熟悉的眉眼勾勒一番,不由沉吟一声,“老八。”
胤禩本已渐沉的意识,险些就随口应了“四哥。”幸而胤禩深谙伴君如伴虎的道理,睡梦之中仍存一丝机警,于电光石火间,神经一紧,硬生生将两字吞下,但睡意已经去掉一大半。
“老八”二字脱口而出,皇帝自己也是惊了一下,便没更多在意枕边人眉头微凛之异样,被胤禩险险混了一程过去。
皇帝收了手,端看着怀里酣睡之人半晌,为这一句失态陷入沉思。最终皇帝心道:朕贵为天下第一之人,有何可惧?能得朕这份移情之宠,是这瓜尔佳氏的福分。也就是胤禩死透了,要是没死,朕也不怕将他拉上龙床来小试一番。
胤禛恍如一下子就想通了一般,这便又抬手抚弄起来身畔之人,既然求到了如此似卿佳人,那皇帝自然要物尽其用,图一个舒服自在。
皇帝的手掌毫不掩饰地从胤禩脸颊抚到脖颈,再度没入锦被,感受着余热尚存的光滑身躯,常年执笔的手指已然起了老茧,而这坚实与稚嫩相触、粗糙与温软相交的亲近之感简直美如幻境。
情切良宵,暖玉温香,皇帝渐渐眯了眼。恍惚中仿佛那十七八岁的少年悄然而至、峭立跟前,月白常服、皓齿明眸,货真价实、百世一人。半梦半醒,情至浓时,皇帝触手而及,便又是一番雨露恩泽,而口中更无忌惮,时而唤着“八弟”,时而叫起“胤禩”,一波复又一波的激荡澎湃、情意长存。
胤禩从皇帝脱口叫了老八之后,便假寐熬着。无奈皇帝再度欺身而来,却听见耳畔那一声一声越发真切的名姓,伴着体内一次一次渐强的侵入,胤禩只能紧闭双眼,狠狠忍耐,痛恨这张与前世别无二样的面孔。
而皇帝此次却大不相同,少了先前的怜惜温柔,换上的却如梦魇般的烦躁异常。从情深浅尝到肆意挥霍,胤禩几乎受不住的哼出了几声,任他如何推拒都不见皇帝放手。不知挨了多久,直至胤禛体力耗竭才再度归于平静。
足足半刻中的凝滞,皇帝才似是恢复如初,将胤禩再度揽入怀中,好生抚慰一番,口里却呢喃阵阵,几不可闻道,“八弟若能似这般与朕亲密,又怎会落个削籍改名收场。”
胤禩本是虚脱般伏在皇帝身畔,正将皇帝呢语听了个一清二楚,恍如瞬间被抛入寒冬湖底,只觉得锥心之痛自四肢百骸传来。
削籍改名!这一朝里的廉亲王寿终正寝得以厚葬,这是人尽皆知的结局,哪有什么削籍改名这档子事,只有他那折磨致死的前世才有如此经历。
胤禩微微抬头,皇帝的脸几乎和他贴着。胤禩觉得自己真真是有眼无珠、自取其辱,他上辈子和这辈子加在一起,再也没有今时今日这般愚蠢。如若说为谋取最终的救弟逃亡,而委身于一个前所未见的雍正皇帝,他尚可打碎了牙齿和着血咽了。但这个在自己身上肆意宣泄之人,却恰恰正是那个削我宗籍、迫我改名、杀我弟弟、害我而亡的雍正皇帝,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耻辱。
胤禩的目光已有些失焦,病痛交加、心竭力干,只能硬生生的把眼光移开,盯着大红帐顶上那团龙绣凤的花纹。睫毛上残存的水气已经干涸,那是方才身为瓜尔佳氏时漫出的苦涩心酸。而此刻的胤禩却是眼眶欲裂,眼睛里面只有怒火与羞耻。而身下一波又一波的隐痛如排山倒海般袭来,竟比方才一而再、再而三所亲历之时还要痛上百分,仿佛一遍又一遍的演绎着自己的愚蠢与屈辱。
“醒了?”皇帝察觉到怀里这具身体忽地冷硬起来,略感担忧,语气上极为温和,只是这句问话并未得到答复,皇帝这才俯身看顾。
胤禩听到胤禛的声音响在脑顶,心神才再度回归大脑。如此情形他是要继续原先计划,还是干脆和老四拼个你死我活?还不待他有所抉择,就觉皇帝手臂一紧,再度欺身靠近,胤禩本能的手肘一抬,挡在了皇帝胸口。
瓜尔佳氏的劲头自然伤不到皇帝,但这显而易见的拒绝却让胤禛心中大为不快。胤禛二话不说,直接措劲擒了胤禩手肘,再度把他整个人都压在身下。但这个回合可并不似皇帝心中想象那般容易,胤禩抬腿就顶了过来。胤禛只觉小腹顿时吃痛,方才恩情瞬间消散殆尽,皇帝怒而起身,拎着胤禩的胳膊就将他大半个人拖出大红锦被。
胤禩也不再遮着掩着,最龌龊之事都已做了,还怕看么。方才能让老四得逞,只能怨自己眼拙。如今知道这人正是那个挨千刀的本尊,胤禩断然是不会再度就范。
但胤禛却忽地停了手,两人这一折腾,龙凤大被已经掀开大半,皇帝自然将胤禩那方被褥看了个一清二楚。只见斑斑块块,血污了一大片,比以往初次侍寝的妃嫔要惨烈许多。皇帝瞬时就心软了,颇为后悔方才由着性子而来,并未克制。瓜尔佳氏毕竟还没调养多久,身子弱不说,性子又是要强,难怪这会如刺猬般立起浑身硬刺。于是难得怜香惜玉的皇帝率先松了手,把被子披在胤禩身上,自己捞了袍子系上,亲自到外间叫人进来伺候。
之后的这一夜,对胤禩来说简直如永夜般黑暗漫长。当他渐渐再度抓住心神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又泡在了碧凤汤里。
感觉到那血与精的热流缓缓慢慢顺着泉水淌出体内的一刻,胤禩再难忍耐,用双手覆盖了眼睛。他不愿流泪,那是后宫女子的专长,那是无能弱者的权利,而他自己此刻又是什么?又算得什么?为女子之身,行女子之事,却又追悔莫及,十足十的无能败者。那个前世里迫害自己之人,这世里又于自己身上得尝世间最逍遥滋味,还有哪种侮辱比此更甚!
“小主,您身子弱,泡太久了受不了,还是赶紧出来吧。”方若是第一个进屋侍候的奴才,自然看到主人团在偌大红被中呆滞落魄的样子,而銮帐内已是凌乱不堪、不能入目。方若当然欣喜于主人的受宠,却也心疼主人身心上的磨难。她原以为皇帝是因着疼爱主人体弱,才带到这无人打扰的行宫内独宠,但方才那帐中情形哪有一丝怜爱之意,尽是男人肆意糟蹋的罪证。
而胤禩此时此刻哪里还顾得上理会奴才心思,听到“小主”二字格外刺耳,怒吼道,“别再叫我小主,我不是,我从来不是……”话音未停,胤禩便将头狠狠扎进水里,憋了好一阵才抬了起来。
方若真是被吓了一跳,赶紧急道,“奴才再不这么叫了,您是奴才的主子,是主子。”
胤禩不在理睬,自顾自挪到了汤池的正中央,任是谁也靠近不了。只有那凤凰双头里倾斜而出的水声,稀稀拉拉,掩住周遭所有响动,胤禩这才努力的平复起乱糟糟的心绪,让自己的头脑再度运转,尽快走回正轨。
如若说之前,胤禩对这一朝的雍正还是心存一丝侥幸的,心念着毕竟廉亲王都死透了,皇帝没必要对九弟斩尽杀绝,还落个屠弟恶名。毕竟这一朝的皇帝,有母慈子孝,有兄弟情深,这四几十年生涯想必性情总会小有不同,怎么也不会再是一位刻薄寡恩之人。
但此刻胤禩方知这皇帝竟然同自己一样,乃是前世来人,而他还生生的再度托身于皇帝身上,真是天不开眼。这样一想,很多事情便能解释得通了,为何皇帝会冷不丁的治罪老九,无非是前世旧恨所致。胤禩此刻无比笃定,既是雍正本尊再临,那必定会再度拿老九开刀,而这进程恐怕正因着皇帝大权独握、轻车熟路,反倒还要迅速几成。
想到此处,胤禩忽地起身出了汤池,任方若侍候穿衣,并无他话。而心中注意再定:他胤禩已是死过之人,业已行了如此苟且之事,还有什么比拯救此生弟弟更为重要之事。上一世九弟为八哥而赴死皇权,这一生于情于理胤禩都合该还胤禟一个太平。
胤禩裹着长袍,一路缓缓行至寝殿,内寝门前,他微微停驻,心中只告慰自己一句话:若下这罪孽深渊,可达成心愿,也算圆了毕生遗愿。从此便能尘归尘、路归路,心安理得的魂归故里,瞑目黄泉。
思考清楚,胤禩才抬脚进了内寝殿。再见到皇帝,胤禛也同样梳洗过了,正换了一身明黄中衣靠在已经收拾一新的床榻上闭目歇着。
胤禩踌躇片刻,并未开口,直接掀起被子于皇帝身侧躺了。
胤禛感觉到动静,微微启眼,看见胤禩就这么闭目睡了,也不理睬自己,虽有不满,却也因着理亏,并未申饬,而是直接摆手让刘嬷嬷再度落了帐。
深更半夜,皇帝和贵人在这汤泉行宫之中折腾来去,总算是尘埃落定,歇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