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宫人取走他手里的东西,平南王没有丝毫留恋的放手。
和女儿相比,这些实在是微不足道。
“此去,可还会回来?”
平南王躬身叩首,“此去一别,还望陛下珍重。”
这地方,就留给他们这些舍不开放不掉的人吧。
平南王前脚出宫,后脚消息就传遍了帝京。
手握重兵的平南王将兵权交还给了皇帝,这无疑是一道惊雷炸开了锅。
梁国有兵权的王爷并不多,平南王是皇上的亲兄弟,如今连他都避退锋芒交出兵权,一时间让人胆颤心惊。
卷耳听闻消息,急匆匆赶到书房,有些焦急地问道:“可是陛下逼迫爹爹?”
平南王笑容慈爱,“自然不是。”
卷耳不明,却在见到父亲手里那个小瓷瓶的时候,微微一怔。
“给明慎的解药。”平南王直截了当,把那小瓷瓶放入卷耳手里,拍了拍她的头,“去给他用了吧。”
他动作洒脱,似乎还有点自豪。
“爹爹?”卷耳怔然。
他往日,不是不喜自己对明慎的心思的么。
平南王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儿,感慨万千,“这么多年,爹爹没能陪着你长大,是爹对不起你。”
“爹爹老了,也不能去带兵打仗,用兵权换我女儿下半辈子的平安,是值得的。”
只有平南王没了兵权,皇帝才会真的放心卷耳和明慎在一起。
这解药,平南王自觉赚了。
卷耳咬唇。
母亲走的早,爹爹不善言辞,可卷耳从来没质疑过他对自己的疼爱。
征战沙场的男人声音低沉,愧疚如海潮,“以前是爹爹不好,没能陪着你,你别怪爹爹,好不好?”
卷耳点了点头,闷闷道:“我从来没怪过爹爹。”
她相比明慎幼时已经幸运很多了,尽管爹爹事务繁忙,可他毕竟还在,而且卷耳身边也一直有明慎小心护着陪着,足够幸福。
窗格疏影横斜,卷耳攥紧手中瓷瓶,心中渐渐明朗。
这段日子在黑暗里走久了,隐隐的,仿佛可以窥见未来亮光。
……
长亭外,有风十里,不问归期。
“不回来了?”
明慎的眼睛用了药,此刻还未完全恢复,是以眼前绸布未摘,他闻言笑了笑,“不回来了。”
陈柯眼睛有些红,但还是朗声笑道:“那便保重。”
明慎缓缓点头。
……
十月初五,平南王上奏,自称年迈多病,自请离京修养,帝不允,平南王再三而奏,帝无奈,终应之。
“啪——”的一声,那台上说书先生顺了顺自己的美鬓,“今日故事就到这了,各位客官明日再来吧。”
台下一阵哗然,“您别走啊,再给我们讲讲明先生之前的故事呗。”
“是啊是啊,如今太子复位已经一年多,时间过了这么久了,不知那明先生和小郡主去了江南之后的故事是何种模样?”
那说书先生摇了摇头,“再往后可不能说了,如今明先生乃当世难得之儒者,你们若想知道他的故事,不如亲去江南看看。”
在一片不满声中,说书先生拎着自己的小茶壶,摇了摇头,晃悠悠的离开。
年年复年年,此时阳春三月,道是江南好时节。
屋檐下的晚风与星子织成柔软的一曲,月亮偷懒地藏在云里,卷耳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闭着眼睛,等着下学回来的人。
脚步声响起时,卷耳轻轻回头,看着明慎笑道,“今日怎么这样晚。”
此夜风吹处,带过他身上幽幽松香。
她坐在秋千上,长发挽成妇人髻,却依旧少女模样。
明慎站在她身后,给她轻轻推了推秋千,“父亲拉着我下了许久的棋。”
平南王虽自请来江南‘养老’,但他毕竟没真的年老到那个地步,是以他一时接受不了明慎唤他父亲,只在私下卷耳面前,明慎才这样称呼。
“你可让着他了?”卷耳回头,笑盈盈地看着他。
“我自是让着他。”明慎弯腰,鼻尖轻轻蹭了蹭卷耳的额头。
他呼吸轻轻洒在她的脸上,卷耳凑过去亲了亲他,柔声细语,“先生,我冷了。”
明慎眼底缓缓流淌的光亮,哑声道:“那就,回房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