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耳一顿,感觉道颈间的濡湿。
她像是心里被猛地刺了一下,不疼,只酸涩的想让人落泪。
严追在她怀里轻喃道:“我们并非是夫妻,可我……可我却有一个念想,你可能答应?”
他周身死气逐渐浓郁,缓缓漫过她周身白雾,一寸一寸,盖了满屋。
“你说。”卷耳眨了眨眼,以指为梳顺着他有些干枯的长发。
“我们虽并未拜过堂,可这世上并无让我牵挂之人,等我死后,你可能……为我在鬓间带一只白花?”
“为何这样?”
“我曾听闻,人死后若无人思怀他,这人便会难入轮回,一直漂泊在黄泉之下。”
“我……有些怕。”
他怕。
怕那诡谲黄泉前的一碗孟婆汤,让他再也不记得眼前的人。
年末了,窗外北风凛冽,呼啸卷着并不厚重的窗纸,天色渐渐暗下来,似乎是要下雪了。
卷耳微微偏头,额头轻轻抵着他的,低低说了声,“好”。
严追扯了个笑,他艰难抬手,把颈间挂着的那坠子摘下来递给卷耳。
卷耳一怔,“你……”
“我从出生时便带着这东西,虽不知有何用,但一时又想不到有什么别的能给你的。”
他重重喘了口气,接着道:“我死后……你便回你说的,你该去的地方吧。”
“这东西就做个念想,你别丢,好不好?”
“我——”
“求求你了,好不好?”
“……”
孟婆和阎君,本应是这世间最不把生死置于心间之人。这是第一次,卷耳清楚的感受到死亡于人的意义。
那双漂亮的眼睛阖上后,这世间的所有瑰丽于他而言便都是虚无了。
少年眉目凄哀,只执拗的望着她。
半晌,她妥协道:“好。”
严追艰难抬手把坠子给她带上,而后目光落在她娇艳的红唇上。
他呼吸有些急促,卷耳察觉到他的视线,微微一僵。
这张脸曾在黄泉之畔颐指气使的让她来凡界相护,可也曾在中秋月下笑问她可喜欢那花。
严追凑近她,将此生最后一片炽热呼吸留给她。
他并没有碰到卷耳,在触碰的前一刻,严追脱力般倒在她身上,冰冷前额抵上她脸颊。
卷耳阖眼,眨去眼里的一丝泪意。
……
那少年死在了那年的初雪时。
他终究,没有熬过那个冬天。
……
……
这世间有仙、有妖、有鬼,也有许多界于这其中的精怪。
他们若修习正道,便是那搁浅在池中的金龙,只待一遇风雨便脱胎换骨去做神仙,若是修了邪门歪道,便是堕入了妖鬼之途。
“言氏一族嫡脉几十人,各个修为高深,人家修习的自然也是前者。”
这样的话卷耳听了一路。
“那不知,这样的大家族里最出色的是哪一位?”
她模样娇艳殊绝,在这不大的小酒楼里便更加一枝独秀,让在座的男人看呆了眼,听她这么问,立刻谄媚答道:“姑娘这你可问对人了,我姐夫的二姨妈便是这言氏长子贴身侍卫的奶娘,可是知道许多这言家秘辛。”
卷耳闻言赞叹点头,“小哥和言氏竟有这样的渊源?”
自古至今,凡是和大家族沾亲带故好像便能显得他多么高贵似的,那男人看卷耳对自己的崇拜更是沾沾自喜,豪吹道:“可不是,那言家少主言追可是响当当的大人物,从小锦衣玉食的被族长捧在手心里长大,言少主良善,这十里八乡,但凡是谁家有个妖鬼作乱,只要去寻了,必然是给你办的妥妥当当。”
“可惜啊......”他挠了挠头。
卷耳一顿,“可惜什么?”
“族长发觉言氏近几年的气数不稳,是以几天前便举行祭天活动来请示先祖与天神,看看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言氏一族的真身......卷耳若没记错的话,应是黑猫。
这样的精怪与妖只差临门一脚,也亏得言家祖先守住了心神,才避免了后世之祸。这族长自然也不是池中之物,必然也是杀伐果决之人。
这祭天倒没什么特殊的,可按照阎追那个每世皆惨死的命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