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的是神仙,地府的是鬼仙,仙虽是一样的,可待遇却各不相同,人界常常有供奉天帝、月老这样口碑较好的神仙的庙宇。
可谁见过供孟婆和阎王的?
怕是显命长了。
手上的红樊躁动不安,间或吐出冰冷信子舔舐着她白皙的手腕,卷耳安抚的摸了摸它,“莫怕。”
地府阴气重,在那呆久了,难免对人界这浩然之气犯憷。
今日正赶上镇里的市集,街道上卖什么的都有,卷耳用术法给自己换了身粗布麻衣,径直的向坊市的一位老妪走去。
……
周围的小贩都知道,那严婆婆已经在这墙底下坐了半月有余了。
别人买卖的都是一些食物瓜果,可她在这却是想买人。
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大家也都知道她家里的境况。
她已经年过耄老,将死之人没有其他愿望,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孙子。
严家穷,再加上她家孙子咳急严重,村里镇上自是没有姑娘愿意嫁过来,没有办法,严婆婆便想到了这个方法。
有人住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也有人栖身于几尺方寸的狭窄一隅,有人笑问何不食肉糜,有人为了一石米而丢了命。
这人间,从来都不公平。
半串铜钱捏在她布满老茧开裂的手里,严婆婆靠在一处偏僻的墙根下,茫然出神。
这已经是她在这的第十四天了。可还未等到肯卖身的姑娘。
人之将死,自己总是有所觉的,严婆婆觉着自己时日无多,若再不能买个人回去,她怕是会死不瞑目。
她正胡思乱想些,冷不丁的,眼前忽然落下一片阴影。
严婆婆抬眼,便见一位容貌昳丽的女子在她身前蹲下,温温柔柔道:“您看,我怎么样?”
……
……
卷耳跟着严婆婆回到村里的时候,这一天已经快过完了,回村的泥土地上崎岖不平,严婆婆的步子却忽然矫健起来。
她怎么能不开心呢。
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了地,严婆婆手里牵着卷耳,一路絮絮叨叨的说着她孙子的事。
“我那儿子儿媳死的早,只留下了这么一个孩子,他从小身体便不好,这些年有我照顾着,可身体仍旧一日不如一日。”
“我如今的岁数已经大了,哪里能一直照顾他,买了你来,我也没指望着你们能给我严家传宗接代,只盼着能等我死后,能有个陪着小追的人。”
她手里撑着根随手拣来的木棍,头发花白的不见一丝黑色,佝偻着身体,把全部重量压在手里那根木棍上,仿佛是支撑着她的全部力气。
老人家是真的松了口气,好像解决了心头大患似的,脸上都透出淡淡红晕来。
卷耳脸上漫不经心的笑收了些。
她能看出,这老者命数也快到尽头了。
卷耳虽然知晓这凡尘几载只是阎追的一个劫数而已,并不是他真正的人生,可于严婆婆而言,那却是她唯一的孙子。
粗布长裙也未能掩盖下她殊绝的容貌,卷耳伸手扶着严婆婆,声线温和,“您慢点。”
严婆婆抹了抹泪,看了眼卷耳被这一个笑而柔和了的艳丽面孔,“让你看笑话了。”
卷耳摇头。
两人又徒步行了许久,新雨过后,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泥土气息,村里炊烟袅袅,不远处偶尔传来一阵阵狗吠声,隔绝世外车马喧嚣。
卷耳跟在严婆婆身后拐入一条小巷,直到一处小院映入眼帘,严婆婆才停下脚步。
看着眼前摇摇欲坠的房屋,卷耳有些感慨。
阎追那人一身的娇毛,在地府时处处用度都是拔尖的,连照明用的冥烛都是用妖骨提炼许久才得一支的珍品。
可如今......
阎追历劫三世都会惨死,如今这是第二世。
第一世死的早,不过几岁光景便掉下水淹死了,甚至连尸体都没找到。
他死得难看,连带着本尊的气数都受了影响,这事让阎追如鲠在喉,是以这一世便让孟婆来帮扶一下。
好处,是二十颗神元丹。
严婆婆推开栅门进了院子,卷耳跟在她身后进来,踩过一地枯枝脆叶,直至推开房门。
然后差点被浓郁死气冲的晕过去。
这屋子无疑是她见过的最破落的地方,地府虽无生气,可诡旖建筑不知凡几,如今这间小屋却只有黄土墙,破木桌椅,还有预示着命不久矣的死气。
</div>
</div>
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