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隐隐传来乐器歌鸣,拜过堂了,晚宴应是已经开始。
她得快一点。
卷耳把茶壶里剩下的茶水倒满桌上的四个茶碗,一杯接一杯的喝下去。
……
一炷香后,“砰——”的一声,她彻底趴在桌子上。
暗处,有人急匆匆走过来把卷耳拖到床上,换上衣服。
阉人成婚,大概是古往今来头一遭。
可这婚事是太子点头的,朝臣百般劝阻,也洗不干净草包太子的脑子。
“奚司主今日大喜。”风贤举起酒盏,笑得像是比奚鹤卿还开心,“来来来!大家敬奚司主一杯!”
四下恭贺声起,大红喜袍的人长眉上扬,嗓音低冷,“多谢。”
他喜服上绣着金蟒,金与红本是最热烈的颜色,但依旧盖不住他满身冷飒,奚鹤卿笑着,面皮嘴角牵起几分,眼神却漠然沁凉。
他太白了,蛰伏青筋若隐若现,皮肤恍若透光,照下去三分孤冷,三分暗潮。
“对了。”风贤的话像是往奚鹤卿心上扎,“洞房花烛,春宵一刻,奚司主快去找你的新嫁娘,可别陪着我们一群男人了。”
男人,春宵。
一个阉人,有什么好春宵一刻的。
风贤眼里嘲意满满,就差笑出声了。
“风大人见笑。”
奚鹤卿目光漆漆,唇角勾起,长指点着黄花梨木桌,话语漫不经心,“听闻近日风大人被太子殿下调到驯兽处了,那里环境有些艰苦,您可要多加小心。”
风贤不笑了。
他会去那里,完全是奚鹤卿跟太子举荐的。
说是让他历练,不过是安抚奚鹤卿的手段罢了。
“多谢司公惦记了。”风贤眯着眼睛,冷声道:“在下还有事,就不在这陪司公热闹了,告辞。”
司公这名字难听,像是在提醒奚鹤卿,他只不过是个太监。
奚鹤卿目光慢慢冷下来。
朝堂党派之争愈演愈烈,宦官当权,草包太子势弱,衍朝宛如摇摇欲坠的大厦,在风雨里维持着体面。
风贤撂下了话就往外走,台下坐着的风氏一党也不敢多留,小声告了辞,纷纷离席而去。
……
奚鹤卿牵了个笑,坐在椅子上喝了口杯中清酒,狭长眼尾扫了台下一圈,偏头问,“沈姑娘呢?”
“搁新房候着司主呢。”鸣金看他不是要立马回去的意思,有眼力见儿的给他添酒。
那清液纯净,奚鹤卿抬手饮尽。
今日司府大婚,京城不知有多少人为这场婚礼忙碌。
也不知多少人在看他奚鹤卿的笑话。
他霍然起身,掷了那琉璃杯,酒液染湿了桌上绸缎。
奚鹤卿径直往新房走,鸣金见怪不怪的对着台下客人道:“司主累了,恐招待不周,还望各位海涵。”
“不敢不敢。”台下的人把腰弯到极低,也不觉得巴结的人都走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司主事忙,我等就先告辞了,还请这位大人代为转告。”
鸣金捏着嗓子,笑了,“一定。”
……
……
秋夜没有蝉鸣,天上只挂着一轮孤清的月,奚鹤卿踩着银白月光往新房走。
他脚步在门口停下。
门内透出淡淡烛光,房内物什的影子打在窗格上,影绰鬼魅。
室内一片安静,奚鹤卿眯了眯眸子,嘴角挂着冷笑,一张脸上阴冷森然。
奚鹤卿吊着眼睛,抬脚踹开门,两扇门板撞到内墙,发出“咣当——”一声。
室内满目的红绸刺的他眼睛眨了眨,奚鹤卿走进去,看到床上盖着盖头的人。
她竟然是躺着的。
奚鹤卿几步走过去,伸手拎起来了那盖头,看到里面闭着眼睛的人。
那张脸上不施粉黛,眉毛弯弯,阖着的一双眼睛引人无限遐想,皮肤嫩生生的,宛若豆蔻梢头春日樱花。
她头上的花冠带的歪歪扭扭的,一看就是时间来不及,随手带上去的。
她的手脚都被麻绳缚着。
奚鹤卿目光幽幽审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