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一早,皇帝的旨意传遍了帝京。
皇后被废,太子圈禁东宫。
明慎离京不过两月,便被皇帝匆匆叫了回来,他看不见,这一路颠簸坎坷难捱,在江南又忙碌许久,是以如今脸色有些差。
皇帝看着进来的人,眼睛眯了眯。
明忻跪在皇帝脚边,闻声回头望过来,看到明慎的样子一怔,有些不敢置信,“阿慎?”
他的眼睛……
宫人引着明慎进了殿,便松了扶着他的手,明慎一个踉跄,但他并没有什么恼意,微微辨别了明忻的声音的方向,便朝着她走。
他步子虽慢,却坚定平稳。
白色绸布覆于目前,他唇色苍白,轻轻抿着,却依然不失风华。
她停在明忻面前,缓慢蹲下身。
明忻伸手拆了他眼睛上的布,看着明慎毫无神采的眼睛,整个人瘫坐下来。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阿姐。”明慎轻轻叹了口气,“你不该如此执迷的。”
明忻摇了摇头,双眼通红,猛地推开明慎,转头看着皇帝,崩溃质问,“是你?是你弄瞎了阿慎的眼睛?”
一身龙袍的男人看了她半晌,威严的声音里满含失望,“我之前就提醒过你,你以为明慎的眼睛是为了谁?”
为了谁,自然是为了她。
如今明家被连根拔起,与明家亲近的人的官职也被一降再降,帝京一时人心惶惶,而要保下皇后和依附于明家的人,便要明家再无复起的可能。
而明慎是明家嫡系,这一切要他来换,好像最合理不过。
“你……你把解药给他,你杀了我,杀了我行不行?”明忻攥着皇帝衣角,眼里的恨意和绝望交织。
“明家先祖于社稷有功,朕不会要了你的命。明慎的官位也仍在。”
皇帝低身,捏着明忻的下巴,眼里隐有痛色,却依旧坚定道:“至于你,就在自己宫里好好思过吧。”
明忻失声片刻,颓然一笑。
这世间所有爱都曾真挚过,只是远不如权利的诱惑更深。
太子被囚,太师这个职位就显的可笑了。
树倒猢狲散,一夜之间,明家的下人跑了大半。
明慎手里握着根木杖,一路走回明家。路人有许多人对他指指点点,无不感慨。
曾经那样被人尊崇的明先生,此刻落魄的可能并不比普通百姓好上多少。
明慎却觉得有些轻松。
从此后,别人对他的称呼不会是国舅,也不会因皇后与明家而对他明刀暗箭。
从此后,他只是明慎而已。
明宅里杂乱一通,地上散落着被翻的乱七八糟的物什,明慎看不见,被脚下的东西绊的踉跄了一下,有人急匆匆的从他身边跑过去,狠狠撞在明慎身上,他一时不稳,砰的一声,狠狠摔在地上。
“快点快点!别去后院了,前厅的东西拿了就走吧!”
“快快!别被人看到了!”
……
周围杂乱,明慎偏了偏头,薄唇抿成一条线。
白衫上尘埃点点,明慎伏在地上,摸索着去找那根木杖。
可早就被杂乱的脚步踢到一边去了。
明慎无奈。
真是祸不单行。
他手掌被跑过去的人踩到,如玉的骨节立刻渗出血来,明慎闷哼一声,轻轻吸了口气。
很疼。
他伏在地上,满身的狼狈。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踟蹰片刻,走过来扶起他,“先生……您……哎……”
明慎接过他递过来的木杖,唇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多谢。”
这世间所有事,好的坏的,明慎并不在乎。
况且他觉得这结果,已经比自己预想的好多了。
扶着他的那个人看着明慎这样有些心酸。
公子如玉,公子如松柏。
没有多少人能在这样的境地还笑得出来。
那人叹了口气,终是转身离开,明慎便自己摸索着回到房间。手上的伤刺痛,他看不见,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明慎不打算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