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蹙起眉,下意识扭过头——
沈闻追了上来,就站在他身后。男人优越挺拔的身上穿着复古棕色系的马甲和白衬衫,气质沉沉冷冷,不动如山,眼帘却低垂着,带着些倦意,就这么看着他。
“别走,”他语气不轻不重的,像哄人:“我帮你。”
夜间,雨还是落了下来。
林言这一晚没睡好,听着窗外雨打枝头的声音,睡睡醒醒。
第二天一觉睡到自然醒,也才早上八点多。
寝室里已经没有卫生纸和洗衣液了,很早之前就说去采购物资,但一直忙到现在,都没抽出空。
今天难得有空闲,林言不打算消耗在寝室,他起了床,准备去一趟超市。
大雨天,出租车难拦。
天气预报刚刚通知说十点钟会有更大的暴雨。
这会儿隐隐能看出来雨势变大的趋势。
天边沉甸甸的乌云团越发阴沉,黑沉的颜色像吸饱了墨汁,惊雷于云团内穿梭,劈开一道道口子,泄下瀑布般的雨水——
“轰隆!”
雨点砸在伞面,劈里啪啦。
林言站在路边,身上穿着一件黑色外套,高高拉起的拉链遮住他的下颌,他撑着伞,指骨修长白皙,清冷上挑的狐狸眼淡淡盯着雨幕,耐心等着空车。
无数辆亮着‘有人‘招牌的出租车从眼前飞驰而过。
林言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没有等到出租车,反而等到了林母的来电。
在这个时间节点,林母突然给他来了电话。
他抿了抿唇,接通电话:“喂?妈。”
“言言!”林母的声音有些惊慌:“你……你跟安安吵架了?”
林言皱眉:“没有,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有吵架?那昨天夫人一家人出去参加什么……什么招标会,怎么没带上你?我说过的,你要让着点安安,不要让夫人夹在中间难做,要多帮着程家一点,不要任性。”林母叹气。
……又开始了。
林言闭了闭眼,强忍着厌烦的情绪,心脏却是一沉。程母怎么知道的招标会的事?还知道他没跟程家一块去?难道是程家人昨晚给程母打电话了?
他尚没有想到该怎么回答林母,林母的音调忽然低了下来,庆幸着:“不过这样也好……言言,你想个办法,跟安安少爷分手吧。”?
跟谁分手?
天上凭空砸下来个大馅饼,林言被砸的一懵,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妈,你说什么?”
“……家里出大事了,言言,程家对咱们家有恩,咱们不能拖累他们。”林母抹着眼泪,在电话那头哭诉:“今早我跟你爸去城郊鲜蔬市场进货,结果雨下的太大,你爸过路口的时候没看清,把人停在路边的车给撞了。这司机现在还在医院病房里住着,伤得不重,但医生说得继续观察,好的话,那就是住几天院,不好的话,一辈子都得回来复查——”
眼前一阵晕眩,林言茫然地握紧伞柄,林母的话让他似懂非懂,喧嚣的雨声冲散了林母话里的颤抖。这个老实本分了大半辈子的女人,因为程家提供给她一份工作,一直感恩到现在,甚至逼迫儿子像自己一样感恩。
但就在今天,命运逼迫她做出其他选择。
要么,让林言继续跟程安安谈恋爱,把这个重担推给程家;要么,让林言和程安安分手,他们自己家惹的祸,他们自己承担。
林母会怎么选择?
根本不用想,以林母这样的性格,只会让林言离程家远远的,省得把麻烦带给程家,落个恩将仇报的名声。
电话里林母哭的撕心裂肺,又惊又怕,好像那被撞的人已经命不久矣,她的背上一辈子都要背着‘杀人犯‘这般的字样。
林父因为惊惶过度,昏迷了,现在正在输水。
林母这一上午忙着照顾他,忙着问医生那司机的情况,还要忙着思考怎么补救、赔偿。直到刚刚看到医院里一对新婚小夫妻,她才想起来该让林言跟程安安分手。
电话那头林言一直没出声。
怕他舍不得程安安,林母尽管时常拎不清分寸,但对自己这唯一的儿子还是关心在乎的,她强忍担忧,努力安慰林言:“言言,妈从小就教你要做一个知恩图报的好人……咱们不能拖累程家,你就算再喜欢安安,妈也不允许你们继续在一起。”
“程家这种好家庭,跟咱们家就是有缘无份。听妈的,分手吧,长痛不如短痛。你一向懂事,算妈求你了,等这件事过去,以后你想做什么,妈都不阻止你,好不好?”
林母越说越愧疚,因为自己跟丈夫的错误,却要让儿子赔上一辈子的幸福。
她感到羞愧,掩面无声地哭,甚至不知道以后该怎样去面对林言——从今以后,他们生命里最需要补偿的人将从程家,变为林言。
湿冷的风刮过身体,林言撑伞的手指冻得僵硬。
冷意蔓延,胸腔里却有一股暖流流过全身,越来越烫。那缠的他不能呼吸、锈迹斑斑的锁链,在这一刻发出“卡擦”一声脆响,如玉石般颓然碎裂。
身体与灵魂同时一轻。
林言攥着手机,有些恍惚,眼帘低低垂着,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过了许久许久,他才开口:“妈,你别哭,你们在哪儿,我去找你们。”
林母哽咽着说:“……我们在市第一医院,言言你别来,这件事我跟你爸能处理。”
林言没回答她这句话,“你们等等我,我很快就到。”
“那你跟安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