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我妈的脾气在渐渐转好。谢谢你当时推了我一把,不然,继续躲下去,家里还不知道最终会变成什么样。
千忆只说:我也没做什么。
我去了几趟福利院,你都没在,不过他们过得都不错,我知道你有让叶辞柯去关照他们,他们什么都不缺,但我还是送了些吃的喝的过去,以后这件事也可以交给我。
千忆盯着他,似是想说什么,又将唇紧紧抿住了。
还有这个。魏灵诉从包里拿出几本笔记本,这是我托你们班长借的笔记,我知道他们成绩没你好,你先将就着用。
他把一叠笔记本递给千忆:不管怎么样,学习不能落下。
千忆缓缓接过笔记,随手一翻,里面整整齐齐,按科目和时间分类,全是魏灵诉的笔迹。
千忆讶然抬首:这都是你手抄的?
魏灵诉轻轻嗯了一声:原本的笔记比较乱,复印下来,你还是得二次整理,还不如我一次帮到底反正,我在预习IBDP课程,里面很多知识都是相通的。
千忆盯着他,黯淡的眼神里映出些渺茫的光,他喉结细微滑动数次,才艰难开口:谢谢,真的麻烦你了。而且,其实你不用对我这么好
这没什么。魏灵诉说,你真心对我,我也想他顿了顿,极小声地说完后半句,真心对你。
千忆垂在身旁的手彻底蜷紧,像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所以,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么?魏灵诉上前半步,两人的距离被拉得很近,只需要千忆稍稍低头,他们的额发就能亲密相缠。
千忆沉默了会,也许是那三个笔记本太沉甸,也许是那句剖白让人不敢再隐瞒,他掐头去尾,只挑扼要的东西告诉了魏灵诉,说的确遇到了些麻烦事,为了不牵连其他人才暂时避避风头,可能几个月,也可能一两年。安全的情况下,学校会尽量去。
究竟什么事?魏灵诉略微皱眉,找过警察么?
找过。千忆低声道,别问了,过阵子等我处理好了,如果能说,我会告诉你的。而且,叶老师给我在这边找了帮工,在学校登记了,也算是勤工俭学,你不用担心。
别的问题,不管魏灵诉问得再多,他也不说了。知道多说无益后,魏灵诉只要有空就会抱着作业过来,至少能多陪陪他。
千忆的房间不大,书桌很小,窗户也窄高,即使有台灯,也只能两个人挤着坐。床也很窄,有时千忆教他弹吉他都只能勉强挤下。从春到夏,由夏入秋,这间屋子狭小而灰暗,但却在他的记忆里越来越鲜明。
暑假倒数四天,魏灵诉难得起了个大早,不到八点就来到剧院。千忆的门虚掩着,他原想猛然推门吓一吓他,谁知还没走近,门内却隐约传来一阵谈话声。
真的不要再给我送东西了,不要再在我身上花精力了。说话的是千忆。
为什么?一个陌生女声问,水你收了,书签也收了,为什么挂坠不可以?
水是旁边围满了人,我照顾你的面子,这件事我已经和你说过很多次了。书签书签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夹进去的,那算不上收。而且,我已经有挂坠了。
魏灵诉心头蓦然一突。千忆说的挂坠,难道是他送的那个?
我不明白。那女生的语气冷淡下来,学校里对你有好感的人是不少,可哪个像我这样尽心尽力?千忆,我今天认真问你一句话,你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室内诡异沉默,魏灵诉的心却莫名加速起来。他听到千忆低声答了句有,轻得像开在夜晚里的秘密。
紧接着,那门忽然被拉开了,魏灵诉猝不及防和那名女生打了照面,他怔了一秒,对方却眼圈泛红,全无要理他的意思,匆匆从他身侧离开了。
剩下魏灵诉和千忆面面相觑。
魏灵诉装作刚到的样子:她怎么了?
千忆惊讶地看着他,整个人都相当紧绷,但见魏灵诉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他很快恢复镇定,只答没什么。
以往魏灵诉都是晚上才过来,这次来了个大早才知道即使是暑假,千忆白天也得打工。
我就在一楼后台,有事可以去叫我。临走前,千忆交待道,好好看书,午饭我来叫你。
他的理由这么上进,魏灵诉都没好意思说今天没带作业,就是来找他玩的。好不容易捱到中午,千忆还是没回来,他主动出击,去后台找人。
顺着几名演员的指引,魏灵诉来到道具室,发现千忆正在认真改装一台架子鼓,连有人走进来都没察觉。
千忆单脚踩在支架上,举着焊接罩侧对着大门,他没穿上衣,露出侧腹肌理漂亮的鲨鱼肌。火花噼里啪啦在他身旁炸开,汗水在皮肤上细密地闪,力量与性感在他身上杂糅,令人挪不开眼。
一部分焊接完毕后,他单手就将偌大的金属架翻面,看起来毫不费力。千忆的上臂很结实,用力时肌肉结实收紧,背肌线条也被流畅牵动,至腰部又对比鲜明地收紧。
屋内有人轻咳了一声,魏灵诉立刻心虚地瞥开目光。
他这时候才发现叶辞柯就在屋内,而且一直站在千忆对面,不过进来之后他的注意力完全没在那边,压根没发现。
千忆放下面罩,发现来人是魏灵诉之后也有些不自然,他腾出手,草草套上件T恤,耳廓都涨得通红。
我去看看午餐好了没。叶辞柯瞥了眼手表,径直出了房间。
衣边卷落,遮盖住漂亮的腹肌,千忆不自然地扯扯衣角:是不是饿了?想吃什么?过了会他又急忙解释道,刚把整个架子鼓搬过来,有点热,所以才脱了上衣。
他不解释倒没什么,忽然提了一句倒让魏灵诉想起来,之前叶辞柯在室内站了那么久都没事,怎么他一来,千忆反而立即套上衣服?
叶辞柯最近想做原创舞剧,我帮他做了几个音乐demo,要不要听听?千忆给自己塞上耳机,然后将另一个递在空中,等着魏灵诉来取。
不用了。魏灵诉语气陡然一沉,你俩自己商量吧。
千忆讪讪收回耳机。
吃完饭,两人一前一后回剧院。魏灵诉刻意慢吞吞走在后面,和千忆保持两三步的距离。
怎么了?今天不高兴么?千忆隐约察觉异样,等红灯时侧脸小声问。
红灯跳绿,人群汹涌对流,魏灵诉没跟着过马路,却在不碍事的街角站定:我爸妈陪哥哥出国了,暑假家里人也很少,我的作业也都写完了。
千忆没明白他的意思,疑惑地看着他。
魏灵诉略微低头,声音几乎淹在匆匆的脚步声中:所以,你今天要来我家试试钢琴么?
千忆怔了怔,而后微微笑道:还是,算了吧。免得你爸妈知道了惹麻烦。
我生日也不行么?魏灵诉顿了顿,今天是我的生日。
千忆看着他,有一瞬间他觉得千忆几乎要松动了,但千忆很快换上柔和的笑,温和的手掌在他发顶揉了揉:生日快乐。
他没正面回应,答案当然还是不行。
红路灯开始倒数,千忆上前一步想拉着他过马路,魏灵诉轻轻甩开他的袖边: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没问。
今天你是寿星,什么问题都随便问。
魏灵诉定了定自己的情绪,抬头迎上他的眼睛:之前你对那个女生说你有喜欢的人,可以告诉我是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