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是为什么?
是猫咪!
最高处,湿漉漉的小猫靠在乳白十字架上,后背高高拱起,正对着直升机哈气,紧接着,它又注意到接近中的乔稚欢,露着尖牙呵斥他退后。
这猫这么凶,干脆别救了。身边人讨论着。
别这样,小猫是受惊了,安抚安抚就好了。
注意到小猫的抗拒后,乔稚欢没有贸然前进,停在离它半步的位置。
宽大的白衬衣被雨打得半透,少年结实漂亮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
在圆顶表面上斜着站住,这其实是个相当艰难的姿势,但他站得却无比稳定,甚至能称得上是从容。这让叶辞柯更加笃定,刚才,乔稚欢在跌落的瞬间稳稳站住根本不是幸运,这人的动态重心把控和肌肉控制力相当出色。
猫咪又是哈气又是炸毛,乔稚欢不躲不闪,也不冒进,白净的手稳稳悬在空中,表示自己毫无恶意,僵持了几分钟后,那猫终于放下些戒心,试探性地嗅了嗅他的手。
趁它松懈,乔稚欢一手抄起小猫,回身,一跃而下。
他的动作极快,身影在空中划出一道亮弧,滞空的瞬间,乔稚欢精准抓住了直升机上垂下来的安全绳,他一手抱着柔软的小猫,在空中近乎优雅地一荡,顺畅落地。
小广场上响起热烈的掌声,乔稚欢的右手高高抬起,旋即抚胸鞠躬,浮夸而优美地行了个礼古典的舞剧谢幕礼。
警报声由远及近,112救援紧跟着抵达。
后续的事情处理得相当顺畅,三花猫被送到救援车上,之后会转给动物保护组织。乔稚欢站在车门口,歪着头和猫咪告别:以后乖乖的。
不过这只小猫没心没肺,只顾着喝羊奶,对着救命恩人,连头都没抬。
叶辞柯上前:你是来参赛的?
今年《星辰制造》节目录制包了拉泽斯群岛中的一个小海岛,这地方需要先抵达希腊,再转小飞机上拉泽斯主岛,再从主岛换水飞或者游艇抵达不说游客,群岛上连原住民都很少,这地方见到一个中国人,很可能是《星辰制造》的选手。
乔稚欢回头,见到他手里的玫瑰,率先笑了起来。
那一瞬间,仿佛暴雨初晴。
他眉眼温柔精致,睫毛不长,却很翘,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世界的光线都明亮了,左脸颊上点着个浅酒窝,让人想起甜甜的糯米滋。
之前离得远,只觉得乔稚欢身形优越,比例良好,是舞蹈家的身形条件,现在走近了才察觉,他长得相当好看。
不是锐利、妖媚的那种好看,就是干净,一尘不染的干净。
乔稚欢搂着花,大方伸手:乔稚欢。我听他们说,直升机是你叫来的。多谢!
他的视线下移,落在叶辞柯内腕的一道划痕上:划伤了?是不是我塞捧花的时候划的?
没等叶辞柯回答,他回身,笑着向救援车上的人讨棉签和酒精。车上的人一见到他就笑了起来,棉签、酒精活跟不要钱似得,疯狂塞了他满怀。
谢谢谢谢,不过太多了,真的不用这么多。
乔稚欢本来就抱着花,现在手里被塞得快拿不下了,他把多余的棉签碘酒放回车上,回头打量了一眼叶辞柯的伤口,只抽了两根酒精棉棒。
乔稚欢折返回来,要帮他清理伤口,叶辞柯连连摆摆手示意不用,抓着刚才的话题:你学过舞么?
乔稚欢不知是真没听见还是假没听见,心思全放在伤口消毒上。眼见棉签要沾到伤口,叶辞柯故作自然地将手腕一收。
怎么?乔稚欢抬头,难道你怕疼?
怎么可能。
叶辞柯答,他边说边摸向自己的口袋,其实我是个舞剧编导嘶!
沾了酒精的棉签猛然掠过伤口,带起一片火辣辣的疼,叶辞柯皱着眉头,抬头就看到罪魁祸首。
乔稚欢挑着眉,朝他乐滋滋地笑,单边小酒窝深得能装酒:还不怕疼?
叶辞柯冷冷强调:是你太突然了。
乔稚欢笑着说:行吧。
啪一声,他在叶辞柯手背上拍下张OK绷,叶辞柯眉头又是一跳。
我很久没跳舞了,也不是来参赛的。
乔稚欢闹完,正经回答道:我在这里也呆不长,明后天就回去了,你不用招募我。不过还是谢谢你的肯定,也谢谢你帮我拿花。
乔稚欢后退几步,伸长胳膊,笑着朝他挥手:再见。
他离开足足五六分钟,叶辞柯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他视野中全是溶解的梦魇,只有乔稚欢不是重影、没有色块,更不是扭曲的、迂回的线条,而是真真实实的人。
清晰、干净,像一缕清静的晨光,溜进紧闭的窗帘,悄悄照进黑暗的屋子里。
叶辞柯立即追了上去。
离开时,乔稚欢穿着偏大的白衬衫,手里一束火红玫瑰,格外惹眼,他没花多少力气就打听到乔稚欢的去向,一路赶到了港口边。
太阳西残,在海面铺就璀璨的金鳞。
港口边停满了大大小小的游艇、船只,一架纯白色水飞停在最大的垛口处,乔稚欢捧着花正朝水飞走。
舱门打开,一位着装得体的男性从水飞上下来,不知问了句什么,乔稚欢摇摇头,把手里的捧花塞给他,拉着把手登上了水飞。
叶辞柯的视线在拿着花的人身上审视一圈。
得体的西装,精致的领结和显著花过心思的发型。
乔稚欢上水飞时,他以手抵住舱门顶端,照顾得恰到好处。
叶辞柯停住脚步,没再往前。
身后有人快步追上来,《星辰制造》的工作人员在背后问,叶老师?需要我们送您上岛么?
*
水上飞机的舱门缓缓阖上,魏灵诉捧着胡乱塞给他的玫瑰,看向乔稚欢:没送出去?
他有些诧异:还是没见到叶辞柯?
第二章 漂亮骗子
压根没见到。
乔稚欢从捧花里抽出一张牛皮纸卡片,上面用漂亮的字写着致叶辞柯,因为写得太认真刻意,字迹笔画显然有些不自然。
16岁的时候,叶辞柯被名导党锐一眼看中,出演文艺片《荒园亚当》。
电影里,他是天才舞蹈家亚当,舞蹈是他触摸世界的窗户,也是最终毁掉一切的刀刃,他在阴郁混沌中挣扎、窒息,最终走向自毁。
电影末尾,在无人的荒原之上,舞蹈家以自己为养料,种了一树寂寂的红玫瑰。
荆棘刺破他的身体,他的鲜血深入每一丝花蕊。
和舞蹈家的哀伤结局不同,电影超乎预料的大爆,获奖无数。
一时间,热搜、媒体满是对叶辞柯的溢美之词,称他是荒原上最后的红玫瑰。
这之后,经纪人、导演、广告商,把他家的窄门都挤破了。
可这人古怪,无论给出的价码多高,条件多么丰厚,他谁也不搭理,一门心思去钻研小众、卖不上座的舞剧。
拿圈里的话来说,叶辞柯这人,全身轻得就剩下二两骨气。
结果,清高傲气的叶辞柯沉寂数年,一回归公众视野,就是退出京艺、参加《星辰制造》这样的大事。
这事一宣布,关注他的、不关注他的,全部发了疯。
天赋极高的人,放着纯粹的艺术路子不走,反而要来淌娱乐圈的浑水,用流行话来说,就是活该招黑。
当时,乔稚欢一进主岛机场,里里外外都是蹲叶辞柯的记者,为了问个理由,已经蹲了一天一夜,可连个蚊子都没遇到。
一看这架势,乔稚欢捧着玫瑰,掉头就走。
这种夸张阵势等不来叶辞柯,说不定,连小道消息放出来的航班号都是错的。
魏灵诉笑了笑:既然你在机场没见到他,要不上岛见见?他是选手,总会上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