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凑过去,盯着他的眼睛,“还看到有个人从天上飞下来,在这一世死劫中救了他。”
谢清欢慌乱地攥紧掌心,脸色苍白如雪,“……是谁?”
江念眯起眼,“穿着青衣,长得很好看。”
谢清欢别开脸,唇紧紧抿着,绷成一条线。他就像一张绷紧的弦,精神紧张,又小心翼翼,张了几次口,才艰难问道:“那念念,知道他是谁了?”
江念摸了把他的脸,“不知道。”
谢清欢歪头,疑窦地看过来。
江念继续懒散靠坐在云中,说:“脸上打了马赛克,看不清。”她顿了下,又道:“不过我挺感谢他的。”
若不是他,君朝露只会在轮回中辗转受苦,最后得麻木而冷漠,再也不会珍惜地望着天上的云霞,也不会温柔地折下一束花。
世间美好,映入一双麻木的眼中,只会是一片冰凉。
江念回头看他,“你这么紧张做什么?过来点。”
谢清欢挨着她坐下,她顺势倒在少年的怀中,被冷梅香包裹,手指摩挲少年冰凉细腻的下巴,又问:“这么紧张做什么?”
谢清欢不敢与她对视,只道:“没有紧张,只是,有点惊讶。”
江念笑了一声,“你还真的不会说谎,你学学我,”她眨眨眼,“你猜我刚才骗没有骗你?”
谢清欢脸色很难看,眼里水雾蒙蒙,月光洒在他苍白的脸上,让他的身上显现出一丝极易碎感。他一向隐忍,鲜少喊疼,这时却紧蹙着眉,像是疼得不行的模样。
很久,他才开口:“我太笨了,总是分辨不出来。”
江念摸了摸他白玉一样的脸颊,忽然说不出什么话了。
谢清欢像是想转移话题,主动道:“念念,我留在客栈的时候,看见那三个魔修去刺杀洛瑶南。”
江念催动真气,感受到血蝶与自己还存在联系,便问:“然后呢?”
“然后他们便突然消失,”谢清欢犹疑着,缓声道:“不是死亡,也不是魂飞魄散,而是突然消失在这方天地中。”
江念点头,“嗯。”
她能够感觉到血蝶没有消失,说明几个人确实没有死。
谢清欢偏头,问:“念念为何要故意做这个试探?”
江念不想回答他,敷衍地说:“没什么,玩玩呗。”
谢清欢慢慢松开掌心,“你想试探天地规则,和,”他顿了顿,慢慢道:“和洛瑶南体内,那个天外之物的规则,是吗?”
江念猛地扭头,看向他。
谢清欢神色很温柔,认真说:“念念,何必这样辛苦,我可以告诉你的。”
他握住少女的手,想起江念曾经开玩笑地问过他,如果此方世界是一个故事,他们书中之人的命运,只是一纸被安排好的闹剧,又该如何自处。
谢清欢声音轻缓:“日月运转,星河流淌,天道只是一种无言的规则。四时运行,百物生长,天何言哉?”他想说许多关于道的感悟,但对上少女明丽的眼睛,心脏跳得快了几拍,忍不住道:“所以,天道并不会损害其他人的气运,来帮助一个人飞升,没有所谓的天命之子,也没有所谓的上天注定。”
天道只是一种规则,极致公平,极致无情。
而世人、包括他自己常常感慨的无常命运,只能怪造化弄人,阴差阳错,许多偶然结合在一起,形成命定的必然,却不能怪罪到天道头上。
譬如八百年前失败的那振翅一飞。
谢清欢的目光悠远,有些晃神,慢慢握紧江念,与她十指交缠。
江念只是很认真地看着他,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仔细打量他。
谢清欢思忖着,缓慢道:“只有在天地遇到外来的异物时,又天道察觉到此方天地即将被入侵毁灭时,代表天道的意志才会出现,但它所能做的也不多。它毕竟只是一道意志。”
江念露出些认真的神色,谢清欢对这个世界以及天道的理解,显然比她要深刻许多。她坐直,刚想认真探讨,又被谢清欢搂着腰抱进怀里。
江念只好就这个姿势,脸靠在他的肩头,盯着少年异常俊美的脸,问:“所以你的意思是……”
谢清欢微眯起眼,望向辽阔的天地。
月光将云海染成银色,粼粼若大海。
“洛瑶南气运好,并非他是天命之子,而是他体内的异物在作祟。”他闭上眼,片刻后再次睁开,看清眼前一切时,脸色霜白。
无数线条密密麻麻,贯穿在天地之中。天地法则无形无声,却潜移默化影响世间万物。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它不会故意对谁好,也不会故意损害谁,代表世间极致的公平。
但是此刻,天地法则之中,掺杂进了许多血红色的线条,这方天地的生机与活力,许多人的生命与机缘,逐渐被血色的线条吸走,注入洛瑶南的体内。
又或者是,注入他体内的“天外来物”中。
谢清欢回忆起从前陪着江念经历的点点、洛瑶南幻境中的一切,种种异常,在他心中飞快掠过。他低下头,怀中的少女再次变成一副枯骨。
红粉骷髅,白骨皮肉。
可落在他的眼中,仍是十分貌美无双。
他捧着少女的脸,忍不住低头,碰了碰她的额头,“天道不喜欢他,天道喜欢你。”
江念笑起来,歪歪脑袋,“怎么能知道天道不喜欢他,只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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