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笑吟吟走过去,打了个招呼。
岁寒雪轻轻点头,“盛师妹,你来了。”
见到江念,洛瑶南脸色微变,想起在石洞中和鬼郎君结契的惨痛经历,咬了咬唇。
江念问:“你们两在这说什么?”
岁寒雪平静道:“关于这次入门试炼,试炼与寻常相同,新入门的弟子通关三次考验后,才能进入九华山。第一道考验是砺体,在摇光峰有块平滑峭壁,他们不许使用任何术法,徒手攀上峭壁,限时两个时辰。”
“当然,”岁寒雪补充:“峭壁分为九段,长老会在悬崖上释放威压,每往上一段,威压就会高一重,他们只需要通过四段,便是合格。”
江念点点头,心想,作为一个傀儡,爬悬崖这种事倒不用担心,到时候让霸地自己爬就行了。只是她怕霸地表现得太优秀,便假装蹙眉,问:“会不会太容易了些?”
洛瑶南忍不住插话:“师姐,这些新弟子不像你,天生就跟着长辈修行,灵丹灵药当饭吃。他们有些刚刚入道,大多是散修,还有的甚至只是普通人,四层已经够难了。”
他想到盛琼花直接跳过入门试炼拜入九华山,就觉得对方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
岁寒雪颔首:“洛师弟说得对。能攀上六层便已是翘楚,十余年来,攀上七层的,拢共只有两人。”她看了洛瑶南一眼,“一个是洛师弟,师弟在三道考验中表现都很出色。”
洛瑶南下巴微微抬了抬,听到岁寒雪的夸奖,忍不住勾起嘴角。
江念看出岁寒雪欲言又止,便问:“那另一个呢?”
岁寒雪低头沉默了片刻,才慢慢说:“还记得我们在黑角林里遇到的鬼修吗?”
洛瑶南瞪大眼睛,一脸惊色,而江念脸上的笑容渐渐沉下来,挑了下眉,语气拔高:“……陆鸣?”
她竟不知道,自己的好徒弟还和九华山有段渊源。
岁寒雪:“嗯,是陆鸣。”
江念忍不住问:“那他曾是九华山弟子?”
岁寒雪抬眸看了她一眼,“不,入门试炼还没结束,他就被陆家接回去,没有能拜入九华山。”
江念松了口气,拍拍胸口,“吓死了吓死了,还以为这样一个大坏蛋是我们九华山的叛徒呢!我就说,我们九华山是必不可能和无恶不作的七杀宗扯上关系的。”
唯一一个知道她身份的谢清欢缩在袖里,听她一口一个“我们九华山”,颇为无奈。
岁寒雪听少女脱口而出的话,静默一会,心想,盛师妹未免太天真浪漫,嫉恶如仇,心系九华山。
她本也是如此,然而再见到陆鸣后,尘封的记忆重启,让她不禁有些动摇。
“也许,”岁寒雪稍顿,“一开始他并非一个坏人。”
洛瑶南酸溜溜地说:“上次他差点杀了我们,师姐居然还替他说话。”
岁寒雪:“小时候,我与他有过一面之缘,那时他看上去不像坏人。”
那时岁寒雪年纪还小,跟着开阳峰长老学剑。她父母是九华山弟子,一次任务中不幸身陨,长老怜惜她,将她直接收入门下,教她修行法门。
故而入门试炼这种事,与她本是毫不相关。
十余年前的春末,依旧是九华山入门试炼举行的日子。她听到师姐们说,这次试炼中有个少年,居然第一场试炼中就突破了十年来的记录,师姐还说那少年长得极俊,招呼姐妹一起过去看。
她们那时正在带岁寒雪练剑,跑过去时,顺带也把她给捎上了。她坐在师姐的飞剑上,从开阳峰飞到摇光峰。
入门试炼初开,摇光峰人来人往,热闹无比。
山上清修的师姐看到这么多人,争着跑过去看热闹,不经意松开她的手。
岁寒雪并不在意,抱着小木剑,避开熙攘的人群,钻入后山杏花林中。山上的杏花开得晚一些,这时花期才最盛,杏花重叠如白云,一眼望不到头。
她准备找个清静的地方练剑,忽然听到一阵悠扬笛声。她心中好奇,沿着小路往前,拐过一道弯后,看见杏花树下,白衣少年倚树吹笛。
笛声轻快活波,带些市井的俏皮,与她从前听过清正雅乐截然不同。
一曲吹罢,岁寒雪抱着木剑,仍有些回不过神。
少年注意到了她,杏眼弯起,轻快地走来,“谁家小孩,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送你回去?”
岁寒雪摇头,“我来练剑,一会师姐会来接我。”
“你是九华山的弟子?”他怔了怔,眼中一闪而过羡艳,而后又笑起来,竹笛在掌中翻转,不轻不重地落在岁寒雪脑袋上,“等通过入门试炼,我就是你师兄了。”
岁寒雪继续摇头,“按照辈分,你是我的师弟。”
少年握住竹笛,笑容清浅,清风拂起他的白衣,身后杏花翻飞如雨。
岁寒雪以为他会顺利拜入九华山,像自己那些师兄一样,御剑绝云,意气风发,去云中追仙鹤鲜亮的翎羽。但后来在新弟子中没有见到他,才从师姐惋惜的谈话中,知道他还没能完成试炼,就被陆家抓了回去。
后来再次听到陆鸣这个名字,是淮水陆家那场血案。
偷学邪术,弑父弑兄,仙门公审。
初见时的美好与之后的惨烈对比鲜明,以至于岁寒雪这样薄情冷心的人,也记住了杏花疏影里吹笛的少年。
她想,也许他一开始不是坏人,但若他本性不坏,那不是意味着当年的九华山错了?
岁寒雪不愿再想下去,定了定心神,继续讲第二道考验。
这道考验叫破障。考生需要走过一段设好幻阵的路,在路上,曾经杀的人、犯的错、以及内心的欲望与仇恨会化作迷障,扰乱他们前行的步伐,只有心智坚定,或者心思纯粹的人,才能够走出幻阵。
江念不自觉拧了下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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