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疲惫地闭起眼睛,低低地道:
“... ...没关系。”
... ...
韩昭静静地看着,时间缓缓流逝,这对夫妻依然恩爱,但是眼里已经有了不同的东西。
无论是云不归,还是琉璃,他们在相处时,都不曾卸下自己的法器。
也许是无人在意,也许是心照不宣,没有人对此发表过异议。
这样的生活,一直到云不归与琉璃共同却讨伐一只东海邪龙为结束。
“轰隆!”
邪龙发出垂死的龙吟,巨大的身体砸到山脉之上,仿佛一场巨震。
云不归神色淡淡,振剑甩下不恨天剑身上腥臭的龙血。
剧烈跳动的心脏在胸膛中渐渐平静下来,即使是他,想要斩龙,也要费尽全身的九分力气。
如今天道不显,魔物肆虐,所有修士都疲于奔命。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魔物在魔脉中产生,杀是杀不尽的。
只有道统之争彻底了结,魔脉才能重归平静。
他知道,琉璃亦是知道。
他们都在等,等待着... ...对方先出手的那一天。
云不归一直紧绷的心绪忽然感觉到,一道十分熟悉的气机带着杀意,直直地指向自己的胸口。
此时正是他与邪龙搏斗后,最孱弱的时期。
他的背后除了琉璃以外,空无一人。
云不归的浑身一颤,他垂下眼眸,里面是淡淡的苦涩,几乎想要颓然就此放下手中的剑。
但他的心中,却又是无比的宁静,仿佛高悬在头顶的刀终于落下。
那些百年恩爱的记忆不断闪过,云不归总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没想到却如此清晰
他从未忘却过。
“——你是无情道子!这就是你的命运!”
“负担起你的责任,不要害死更多的人!”
“杀了她!”
“杀了她!”
家中长辈的嘶吼声汇聚成洪流,最后众人在脑海中疯狂地齐声高喊:“杀了她!”
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 ...如果这就是,我们注定的命运!
云不归闭起眼睛,眸光清冷。
他缓缓地松开了手,不恨天在手中颓然滑落,发出急切示警的嗡鸣。
一道雷霆般的剑光破体而出,发出轰然的雷鸣,四面八方的高山随之震动,远处的山脉中已然炸开一方峡谷!
——我只有一剑。
一剑之后,你受伤但尚有余力,尽可杀了我索命!
这是云不归能使出的最后一剑!
... ...然而熟悉的疼痛没有传来。
云不归睁开眼睛,看见的却是头顶笼罩着一方镜子,为他抵御住身后魔龙的垂死一击。
“... ...琉璃?”
你为什么... ...不躲开呢?
白衣剑修此时的表情有些茫然,血从不恨天上缓缓地滑落,滑腻得几乎抓不住剑柄。
琉璃的面色惨白,她踉跄着,向前倒在云不归的怀里。
她的灵台上被不恨天的剑光贯穿出一个大洞,修士的灵机不断从中溃散。
那位普天之下最为冷硬,最为骄傲的白衣剑君此时跪在地上,浑身抖如筛糠。
连从不离身的不恨天也被丢到一边。
他颤抖的手想盖在妻子的伤口上,护住那最后一道灵机,但是血,血却怎么也止不住。
“对不起... ...”云不归喃喃地道,“对不起... ...”
“没用的,”琉璃喘息着,血液从伤口中不断流出,带来深深的冷意,“我早就知道,我们总会有这一天的... ...”
“别说话,我带你回梨花小筑!”云不归慌忙抱起妻子,却恐惧地发现,怀中的身体开始越来越轻。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我死了... ...未来就不会有人再和我们一样啦... ...”
“不要哭,夫君。你是无情道子啊... ...不要哭。”
琉璃断断续续地、对他艰难地露出一个笑容,但是眼睛里却滚出大颗大颗的血泪。
留不得失去灵力的支持,化为原来大小,掉落在地面上。
上面刻着两行小字: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怀疑你,”琉璃喘息着,原本一双宝石般的有情眼也渐渐变得暗淡。
云不归紧紧地贴着她的脸,眼睫不住地颤动。
泪水第一次从无情道子的颊边落下,滴落在暗红色的衣襟上。
“夫君,你看,”琉璃的话音越来越微弱,她的目光悠远,仿佛陷入了回忆。
“——现在早已不是梨花盛开的季节了。”
天际处乌云滚滚而来,狂风骤雨之中,整整八十一道飞升劫雷齐齐在空中炸响!
然而群山之中,却响起一声痛苦的嘶吼,把劫雷的爆鸣声全部掩盖!
那嘶吼中有着彻骨的痛,仿佛是一头失去了妻子的孤狼。
“轰隆!”
不恨天的剑身骤然散裂成片片碎块,如雨般散落东海海滨的泥土中。
忽而,一道苍茫古老的声音响彻整个九域十洲:
万物需知,众生皆晓,道子归位,是为——
无情!
... ...
“在地府待的太久,恐怕会有损道子的阳寿。”鬼仙阴森森地说,“既然轮回盘上没有道子想找的人,就请道子速速离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