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杀了它。”
柳梢将心一横,伸手抓向草灵:“随便你怎么看!”
三个月时间已过半,草灵之心是洛宁的生机。每个人都有必须守护的东西,有时候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又哪管得了别人呢?
柳梢硬起心肠说服自己,可是面对草灵悲伤的眼睛,那手就犹如被固定在半空,迟迟落不下去。
眼角余光里,紫水精光芒闪烁,犹如带着笑意的视线。
“看什么,我又不怕!”柳梢莫名地恼怒,同时将手往下压了压。
“那多残忍啊,”月摸摸小草灵头顶的叶子,“它很可怜不是吗?”
可怜?柳梢像是被点燃的爆竹,火气完全喷发,“哈”地笑了声:“它可怜,谁来可怜我呢?你当初骗我的时候,有没有可怜过我?”
经历这么多,看多了求饶,能剩多少同情?至少这只草灵快活地生活了几百年,她柳梢却生活在别人的设计里,不断失去,在仙门、魔宫和食心魔的追杀下过着逃亡的日子,她想要留住最后一个对自己好的人,别人口中的对错,有洛宁的命重要吗?
“真可怜它,就别引它出来啊,”柳梢一把抓起哭泣的草灵,语气因为激动而发抖,“你用它讨好我,现在又想我放过它,谁才是残忍?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残忍!”
偏激,固执,残忍……高高在上的人只会站在旁边指点评判,又怎能理解局中人的挣扎?
月沉默了。
柳梢愤然将草灵丢到他怀里,转身跳下登天道。
。
上去困难,下来倒是顺利。大荒天气变幻无常,短短一天功夫,登天道下竟发起了洪水,想是附近刚下过暴雨,周围山谷野地尽成泽国,只露出几块高地。
柳梢坐在树上,看浑黄的水卷起白沫和漩涡。
还是有点后悔的,自己又不是没杀过人,有什么不忍心?那可关系到洛宁的性命!只是,仙者为救无辜的自己,甚至可以放过食心魔,他又怎会同意用别人的性命救妹妹?何况洛宁那么善良,他们会赞同自己的选择吧。
至黄昏,洪水开始下落,月光也跟着撒下来,水光月光皆茫茫。
远处弯弯的月,像极了笑眼。
柳梢艰涩地开口:“还有什么药可以救洛宁?”
等了很久,背后才传来他的回答:“抱歉了,柳梢儿。”
这类治疗魂伤的灵药极为稀少难寻,三个月时间快到了,根本就来不及。柳梢低头:“你知道,就算这次你帮我,我也不会答应你。”
“魔性不除,你迟早会毁灭。”
“因为魔神誓言?”
“洛歌告诉你不少事情,”月果然没有否认,“你的魔性只是暂时被压制,就算不为魔族,你也应该救你自己。”
“你是魔,害怕毁灭吗?”柳梢侧身看他。
他的答案出乎意料:“毁灭,是重生的开始。正如神族的毁灭促成了仙门的强盛,这就是守护之道的重生。”
“但你不喜欢毁灭,”柳梢突然道,“无论是魔道,还是人间仙门,所以你从没劝我去摧毁六界碑。”
相比寻找不属于天地间的清阳之气,攻入仙门,毁灭六界碑,破除魔神誓言,反而更加现实。
他不想摧毁六界。
柳梢凝视着他,语气也有点复杂:“其实……你是个不坏的魔。”
“多谢夸奖。”他微微倾身,薄唇再次划开迷人的弧度。
柳梢却问道:“你要我做的事很危险吧?”
四周再次陷入沉寂。
柳梢道:“洛歌曾经提醒我,说你可能有所隐瞒,我现在才想到,你想让我帮你,为什么不肯直接说出来,非要骗我呢?因为这件事一定很危险。”
他开口道:“有点。”
只是“有点”?柳梢又忍不住冷笑了,一字字地道:“你是个不坏的魔,可你对我很不好。”
“有些事需要牺牲。”
“我凭什么就要被牺牲?你都要牺牲我,我为什么让你如意!命运是我的!”柳梢跳起来狠狠地瞪着他。
沉默。
怒意渐渐地消退,柳梢感到无力,重新坐回去:“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不可能冒险帮你,你别跟着我,我也不想看到你。”
对她而言,救洛宁,杀食心魔,抓尸魔石兰,这些事都比什么拯救魔族重要得多。
月显然习惯了她的坏脾气,和往常一样转身隐去了。
。
草灵之心是指望不上,洛宁的续命之药还没有着落,柳梢心急如焚,打算去抓几个邪仙打听,或者运气好还能搜刮到灵丹妙药,谁知洪水刚退就起了飓风,大荒的风不比外面,草木砂石被卷上半空,遮天蔽月,柳梢不敢硬闯,只好回到登天道下躲避。
至半夜,风力渐弱,头顶似乎有动静。
柳梢立即收功仰头看,发现那只胖乎乎的小草灵顺着石梯跳了下来。
它下来做什么?柳梢不由惊讶万分,站起身。
之前吃过大亏,小草灵还是有些怕她,远远地瞧她半晌,不太情愿地嘟了嘟嘴,伸手摘下头顶那片草叶丢过来。
草叶碧绿沁凉,散发着浓浓的药味,柳梢接在手里便知是好东西,看来饶它一命,小东西还知道感恩,这草叶虽然比不上草心,但肯定也对洛宁有好处。柳梢不由欢喜地道:“谢谢你。”
小草灵闻言,这才咧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