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毓倏地笑出了声,他低头吻上她的眼睛,手臂环过她的肩膀,把宸皇陛下用力环进了怀里。
“骗你的,你也信?”
“……”
“风筝是想你却要忍住不动手去救你的时候做的……”裴毓轻声道,“你想试,我不阻拦,这一次生死关头走过一遭,你说的话我已经懂了。”
“……什么?”
“我一直想把你放在漆盒里,里面铺上最好的锦缎,用最清越的檀香熏陶,然后收在重重把守的地方。”
“裴毓……”
“你想要站在我身边,我就让你去做,只是以后不要自作主张了……”他轻道,“否则,你与我当年作为又有什么不同?”
“嗯。”
“乖。”
裴毓摸了摸当今圣上的脑袋,笑弯了眼睫。
楚凤宸伸手摸了摸他的眉眼,在心里悄悄嘀咕了一句,其实想要弄个盒子把人装进去的一直是她啊。这个朝廷毒瘤一直让人如沐春风,卑鄙无耻地一寸一寸地入侵着她的世界,她曾经想把他千刀万剐无数次,可是在最恨他的时候还是有过用金丝笼把这只讨厌的孔雀装进去的念头。现在想起来,她实在太感谢当初失败的所有计划,好让他还活着,暖着,让她的心跳还能牵引着灵魂。
*
翌日。
辰皇殿下站在镜子前愁眉不展。她的身上穿着的是一件小裙袄,裙袄里头只有薄薄的一层棉絮,衣裙上绣着的仙鹤栩栩如生,袖口和领口一圈雪貂绒毛给衣裙多添了几分圆润可爱……是的,圆润。当今身上再一次别过了脑袋,在心底默默咒骂了裴毓一句禽兽。
早上刚刚用过早膳,婢女就送来了这件衣裙,说是裴毓特地从帝都最好的成衣店里面选的,是时下帝都的少女们都很喜欢的款式。她还从来没有穿过民间女儿们常穿衣裳,兴匆匆地换上了,却在镜子面前傻了眼:这几个月来她宫里吃得太过,整个人已经圆了一圈儿,原本的瓜子脸成了圆嘟嘟的包子,还透着一丝粉。再加上这件衣裳,简直是……简直是圆成了球!
婢女们相互看看,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带头的闻绿平复了喘息道:“公主别生气,其实公主现在的模样看着让人……十分欢喜。”
楚凤宸冷眼:“是么?”
闻绿捂嘴笑:“公主可能不知道,王爷想来喜欢毛茸茸圆滚滚的东西,大约两年前公主得了病瘦削了许多,王爷回府后很不开心,特地找了厨子做了各式点心,天天送到宫里去……”
楚凤宸呆愣了片刻,终于想起来似乎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两年前她的确得了一场不小的毛病,正巧十三岁正是长个儿的时候,那场病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胖过。那一阵子每到黄昏时分,宫中就会收到裴王府送来的一份点心,有时是各色的糕点,有时是别致的羹汤,她那时候听见裴毓的名字都恨不得捂着耳朵钻到床下去,那些糕点其实都是偷偷倒掉的……这么看来,裴毓这真是……蓄谋已久?
“这衣裳是王爷昨夜亲自去挑的,除了这件还有两件,明日后日奴婢会送来。”
“……”
“公主?”
楚凤宸默默低头,放弃了抵抗。看不出,裴毓这厮的爱好还真够别致的。
她闭上眼睛,眼前就出现了裴毓斯文败类的微笑,胸中那点气也渐渐地散了。良久,她勾了勾嘴角,迈步离开房门。
他想看,就看吧。
“公主,你要去哪儿?”
“算账。”
“公主——?”
她还想问他许多事,昨天一天太过惊心动魄,后来又大悲大喜,她完全忘了问他许多要紧的事情,他的身体现在怎么样?眼睛是什么时候复明的?孙御医死了药方没了,他身上的毒清理干净了吗?瞿放为什么活着?他究竟有什么计划在进行?
*
裴王府里是四季都有景致的。
楚凤宸并不着急,一路走一路思索,在亭台楼榭中信步游走着,却总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她在回廊上绕了个弯儿,迈步进了花谢,借着假山掩去自己的身形——果然,没有一会儿工夫,一个身影来到了她方才站立的地方,然后停滞了脚步。
“瞿放?”
她轻轻叫出了声,从假山后头走了出来。
那个高大颀长的身影明显一僵,而后才缓缓回过了头。
“你想和我说说话,对吗?”
瞿放低头不语。
楚凤宸轻道:“跟我来吧,我们好久没有见了。”
午后的阳光暖融融地照射着大地。楚凤宸领着瞿放在裴府的院落中穿梭,最终还是选了裴毓的书房,推门了们进去才发现了书房里居然也是一书房的风筝……她顿时想起裴毓昨天在耳边的话语,脸上有些发烧。
“坐。”她干咳一声,装作没有发现异样。
瞿放却不坐,他僵直着身子在书房中僵直地站了一会儿,而后缓缓跪在了地上。
他还是这幅样子。楚凤宸叹息,蹲在他面前道:“不必跪啦,我现在已经变成了囚禁当今皇上意图篡位的反贼,你跪一个反贼做什么呢?”
“欺君。”
楚凤宸叹了一口气,在他面前转了一圈:“你看,我是和宁,不是君……”
“你是君,臣罪当诛。”瞿放打断她,眼神复杂。
楚凤宸一下子不知道如何解释了,只能偷了裴毓一壶茶,斟了一杯一饮而尽。在某些方面,瞿放和顾璟非常像,都是一根脑筋的木瓜,不过他们两又不同。顾璟是真的心无旁骛天然纯净刚正,而瞿放却不是,瞿放有着普通人的思想和情绪,却因为自幼被家族以将才的准则培养,他能不能听劝取决于他是否决定听劝,他要是不认同的事,恐怕就算是上尽了刑具和诱惑都无法转移的。
今天她要是不给他想要的惩罚,恐怕他扭头都能自废一只手……
她飞速思索着,一杯茶接着一杯茶灌,最后,她问:“朕把你革职怎么样?将军别当了,把你那野军送给朕,然后解甲归田去做一方财主。”
“不行。”瞿放一口回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