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皇陛下彻彻底底僵了。吓得。
淡淡的药香带着点阴冷的感觉丝丝钻入她的鼻中,乌黑的发丝有一半散落在了楚凤宸的手上,顺滑而又细腻。
她狼狈地动了动手指,却被手上的柔滑吓得毛骨悚然,抓了一把什么都没捞着后就再也不敢动了,只能干瞪着眼睛盯着马车外飞速掠过的草木山川。
“裴、裴……”她动了动口,却说不出话来。
“嗯。”裴毓应了一声,带着一丝困意。
他以为裴裴是她在叫他吗?宸皇陛下要哭了,她从五岁认识他,一直就像是兔子见了狼。这只狼现在正拿兔子当枕头,兔子只想要一头撞死!总比被吓死强啊!
裴裴他祖宗啊!
第20章 赐婚
黄昏降临的时候,楚凤宸终于回到了宫闱。一直搁在她肩膀上闭眼休憩的裴毓也缓缓睁开了眼睛,对她笑了一笑。宸皇陛下默默地动了动酸痛的肩膀,欲哭无泪。这禽兽没有说话,就代表他的报复还没有彻底过去,她想要逃跑?那简直是作死。
“微臣在军中听说了一些事情。”果然,良久之后,他轻声开了口。
“什、什么事……”
裴毓缓慢支起身子,低眉道:“臣听闻,瞿将军帐下有一女军师,巾帼不让须眉,以女子之身入军营,与瞿将军情投意合。”
楚凤宸身子一僵。
裴毓眼波流转,声音却越发低哑:“瞿将军为我燕晗立下赫赫战功,陛下何不成人之美呢?”
“我……”楚凤宸的神色暗了暗,犹豫了会儿,小心开了口,“裴毓,你觉得阮军师很好吗?”
“哪种好?”
“情投意合的好。”
裴毓微微思索,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他低笑:“微臣平日对情爱之事了解甚少,不过臣以为阮军师姿态飒爽,有勇有谋,虽为红妆却不输男儿半分,这等奇女子自然是让许多人欣赏的,尤其是瞿将军本就代代为将,再合适不过。”
楚凤宸默默低了头。的确,阮语有一种许多女子没有的英气与魄力,她熟读兵法,聪慧过人,一身戎装在身笑靥玲珑……三年前,她战前献策的时候,她还在御花园里掏着鸟窝,她明艳照人站在瞿放身侧被万人称颂郎才女貌的时候,她还在宫里用力裹着束胸生怕露出一点女儿态。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哪个好的……
“陛下?”裴毓的声音传来。
楚凤宸猛然回过神来,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干笑:“朕、朕也挺喜欢的哈哈……”
“陛下想要纳了阮军师?”
“不必了!”
裴毓低头闷笑,轻声道:“阮军师自是适合瞿将军的,陛下怎么不问问微臣喜欢什么模样的?”
“……朕不好奇。”这只狐狸喜欢什么,她的确一点都不好奇。
裴毓的笑意微微收敛,他又稍稍靠近些,低声道:“陛下不妨问一问?”
“……”
“陛下?”
如果说之前的沟通只是诡异的话,此时此刻笼罩着宸皇陛下的感觉叫做毛骨悚然。她眼睁睁看着那只病怏怏的狐狸作出一副猫儿的模样靠近,倏地从脊背涌上了一种怪异的阴森。砰。她撞上了马车车窗,终于再也没地方逃了。
僵持。
“你……你喜欢什么样的?”宸皇陛下选择妥协。
裴毓如愿以偿坐回了她身旁,轻声道:“微臣还没有真正见过,一直想看一看,只是缘分终究太少。”
“你、你可以用抢的……”反正已经够无耻了,也不差多一条强抢民女。
“嗯。”裴毓笑得眯起了眼睛,他说,“倒可以试一试。”
无耻!
……
初夏终于渐渐到来,燕晗的好事也都近了。楚凤宸在宫中连睡了好几日,终于把几次出宫的不安都忘得相差无几,只留下一点点难以启齿的小心思,在心头徘徊了好久都消散不了。半月后,那点小心思终于再也无法拖延。
顾璟这几日倒是彻底安分了,大概是终于死心。可是她却雀跃不起来。御书房的案台上已经成列了两道旨意,一道是册立顾璟为驸马,一道是赐婚瞿放与阮语。这两道旨意一道是要把她自己嫁出去,还有一道是要给她想嫁的那个人娶个新娘。不管怎么算,其实都是一场笑话。
“陛下,您已经看这两道旨整整三天了!”小甲的声音响起,她踟蹰道,“您那么犹豫,是不是其实是棒打了顾大人和瞿将军?”
“……”
宫女小甲,总是能够一阵见血。
楚凤宸终于笑出声来,懒洋洋道:“是啊,他们情投意合,可是朕想要他们劳燕分飞,你看朕是先颁哪一道旨好?”
小甲圆滚滚的眼睛转了转,道:“哪个让陛下最为难?最不想下旨?”
“瞿放。”
“要不,先颁不为难的那个?”
楚凤宸闭上了眼睛,在阳光下把那两道旨翻了又翻,最终掀开了一道搁在了脸上遮住眼睛。她说:“宣朕旨意,赐婚瞿放与阮语,宣其明日进宫,叩谢圣恩。”
“陛……”小甲瞪大了眼睛。
“去吧。”
四月的阳光已经有些炙热,楚凤宸在奏折撑起来的小小空间下睁着眼睛看上头已经看不清的字迹,一点一点把情绪抽离。
其实,有些时候做选择太难,只是因为还没有真正地面对。而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没有资格徘徊不定的人,每个抉择都关乎天下百姓存亡,一己私欲终究不可取。这几日她真正最难受的其实并不是瞿放做决定的那一刻,而是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犹豫的那个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