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陆高峰的为人,他能说到做到。
赵穆从帷幕后走了出来,鹰目灼灼,对上陆高峰掩不住怒火燃烧的双眼:“火州城主自封天可汗一事,本宫刚刚也得了消息。陆将军与烈勒是两表兄弟,您去守关,只怕父皇不会放心吧!”
陆高峰怒道:“难道太子殿下竟怀疑我的忠诚?”
赵穆一笑:“本宫完全相信陆将军一颗忠君爱国之心,但火州城不过占着土鲁番的一座小城而已,拥兵也不过几万人,边关自有将士,陆将军又何须亲自赴关?
若只为带走麻姑,您也未免小题大作,本宫答应您往后不再见她就是。”
陆高峰抱拳一礼,转身便走。
只待陆高峰一走,赵穆两肩一松,深深出了口气。未几,傅图走了进来,站在帷幕外问道:“殿下,陆薇叫陆轻歌的人给劫走了。”
赵穆撕开掖下衣带,解了那锭蓝色的袍子,露出里面本黑的宽幅中衣,挽起袖管在铜盆中洗手,半晌不语。
彩琴奉了帕子过来,不小心触到赵穆露在外的手臂,他随即皱眉。彩琴早知这位主子向来不爱叫人碰触自己的身体,连忙跪地道:“殿下,奴婢不是故意的!”
赵穆不接帕子,轻甩着水花,闭了闭眼道:“明天赵稷要去西明寺见李灵芸,想办法把陆敏约出来,我要见她。”
傅图在外愣了半天,说道:“可您方才分明答应过陆将军,从此再不见陆姑娘。”
赵穆气的咬牙:“你难道是猪脑子?就不能说是别人要见她?”
傅图啊了一声,忽而想起方才回东宫的时候,路遇陆府长子陆启,兄弟几个叫着要去逛西明寺,大叫道:“现下就有个好机会,我立刻去帮殿下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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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三年不曾见面,但陆敏和赵稷一直有书信往来。像上辈子一样,赵稷仍将先娶李灵芸,因为李灵芸的父亲李密任国之三司使,人称李计相。
三司使虽官职不高,但掌握全国的盐铁,以及粮帛税赋,是个富到流油的差使。
他娶到李灵芸,就等于将整个大齐的税赋全纳入囊中。而后再求帝为他赐婚陆敏,就会得到陆高峰一系整个禁军的支持。
母妃一脉没有任何支持的赵稷,这辈子仍想利用女人登上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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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东宫正门,隔壁就是陆府。
陆敏前天夜里贴的那张天皇皇地皇皇被风吹掉了一半,还剩一半被风吹的烈烈作响。她上前一把撕掉,揉成一团远远的扔了。
站在那棵大槐树下,陆敏仰望夜空细细一弯下弦月,回头见父亲默默跟在自己身后,一生挺拨傲气,顶天立地的男人,叫两个女儿折磨的肩膀也有些塌,看起来分外沉重。
她不由歉声说道:“爹,所谓的前世不过一场梦而已,如今咱们都好好儿的,我忘了它,您也忘了它,好不好?”
女儿长大了,俏生生的模样儿,就像当年他骑马出塞,于茫茫草原上,于羊群中一眼看到的那执着牧羊缏的姑娘一样。
只那一眼,包氏便勾走了他的心,他单枪匹马,从民风野蛮凶悍的草原部落里把她抢出来,在兵营里亲自给她洗脸,给她换衣服,到如今他还记得自己是如何耐心教包氏每天洗澡,吃饭不许手抓,要用筷子,言语不通的两个人,他像养孩子一样养她,到如今眼看二十年,她生的女儿,比她还漂亮,更难得心地善良,当然,也更招男人喜欢。
女儿已经大到他不能抱,不能揽在怀里安慰,陆高峰拍了拍陆敏的肩膀,说道:“麻姑,你姑母小的时候向往塞外草原,向往明月天山,曾在十五岁那年跟你二叔一起跑到土鲁番,过了整整两年才回来,爹在想,若你也想出去走一走,爹正好带你娘回瓜州探趟亲,咱们全家一起走,好不好?”
长安虽好,毕竟不是故乡。包氏离家太远,生气闹别扭的时候没有娘家可回,只会坐在窗前痴望窗外那轮明月。
离家十五年,他也该带包氏回趟故乡了。
陆敏随即明白过来,父亲是怕她会受到赵穆无止尽的纠缠,想带她远远离开京城。
她点头道:“好!”
父女俩要回家,走到了大门上,陆敏忽而问道:“爹,那我哥哥的学业怎么办?他明年还要参加秋闱考举人了。”
陆高峰停了片刻,忽而哈哈大笑:“就他那半瓶墨水,一个秀才都考了三年,我不止望他考举人了,跟我到边关做个火头兵吧。”
陆敏亦笑。窦师良那样好的良师,也没有开发出陆严的智慧来,他都十七了,却依旧还是小时候的没心没肺,无论多大的事情,转身就忘。
转身的功夫,他和几个兄弟勾肩搭背从外面而来,四个堂兄弟肩比齐高,见了陆敏,齐齐叫道:“麻姑,麻姑!”
陆敏甜甜叫道:“启哥哥,明哥哥,中哥哥!”
陆严大手揉了过来:“还有我了,你敢不敢叫一声严哥哥?”
陆敏随即飞脚扫过去,吓的陆严跳脚便躲。
“可着劲儿欢吧,哥哥,爹说了,明年秋闱你不必参加,举人也不必考了,他要带你去做火头兵了!”
陆严愣了半晌,痛拍额头:“果真?”
陆敏笑道:“果真!”
陆严想上战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连翻两个跟头,跃进院子跑了。
陆明和陆中两个追了进去,唯有大哥陆启未走,陪着陆敏。天太热人们总不愿意早睡,陆启手中一把扇子,一直在给陆敏扇凉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