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接过陆敏的手,一把将她抱上马,放坐在自己怀中,慈声问道:“小麻姑,为何我总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见到你?”
陆敏回头去看赵穆的车驾,他也下了车,杏黄色的储君常服,白玉腰带,衣袖上金线绣成的龙纹在日光下闪着光泽。
他抱拳叫道:“陆将军,窦中丞!”
窦师良向来都是国舅爷的款,颇为倨傲的在马上点了点头,便裹着陆敏策马离去。
大火还在燃烧,非但绸缎庄,隔壁那家银楼的屋檐也起了火,整条大街上的人都不再看笑话,人人端盆抱碗,要从护城河中引水来灭火。
陆高峰与赵穆并肩而站,看着那近百名正在救火的黑衣人若有所思。
他问道:“太子殿下可知今天皇上为何会突然起兴,要往京外巡禁军大营?”
赵穆一笑:“圣心难测,本宫也不知道,只是陆将军怎么不去陪同父皇巡禁军大营,反而又折回来了呢?”
能左右皇帝性子的,一般都是近侧所侍那些阉人们。只要多摆几本参陆高峰,以及禁军大营的折子在案头,敬帝略翻一翻,一怒之下就会策马出城,带人亲自去巡。
陆高峰听闻皇帝出城,拍马赶到一半,忽而回头,见长乐坊中浓烟高起,担心陆敏的安全,便又折了回来。
看着那被一场大火逼出来的黑衣人们,陆高峰后背也是惊起一层冷汗。余洪伏黑衣人在他与女儿回家必经的路上,陆高峰不由要想,他伏这些人,会不会是来刺杀他和陆敏的呢。
虽说当年那个能预知后事的余娘子死了,但余洪显然从她嘴里套出过不少东西,所以这些年在官场上一帆风顺,风声水起。非但如此,在生意场上,他总能押准次年景兴旺,也是赚的盆满钵满。
余洪一直隐于暗处闷声发大财,无人发现。但陆敏重生之后却改变了很多事情,这种改变惊动余洪,也妨碍了他的某些利益,所以他想杀人灭口了。
陆敏能从十七年后回来,那余娘子能知晓后事,就证明这种事情不是偶例,也许还有人也重生了,但却隐于暗处,悄悄的观察着一切,准备随时做出对自己有利的改变。
相比之下,他太草率了。当野兽们都隐于黑暗的森林中时,他却把女儿曝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从而让她陷入了危险之中。
想到这里,陆高峰沉沉摇头,忽而问赵穆:“但不知太子殿下是要去往何处?”
赵穆道:“左春坊一众老臣正在商议让本宫搬出明德殿,迁入东宫一事,所以本宫想请自去东宫看看,看那一处如今修缮的如何。”
陆高峰恍然大悟般的点头,抱拳道:“属下恭送殿下!”
赵穆亦揖手:“告辞!”
他上了车,不一会儿便撩帘子叫道:“傅图,快上车!”
傅图还从未上过太子的车驾,又人高马大长腿长胳膊无处施展,上车之后见赵穆正在解衣,问道:“殿下,您这是?”
赵穆道:“脱!”
傅图再次抱臂,一张黑脸快要拧成麻花状:“殿下,属下喜欢的,可是女人!”
赵穆一把扯过傅图的衣服,意欲下车,却又回身拍了拍傅图那胡茬绒绒的脸:“此刻你就可以去找,拿着我的荷包,想找多少姑娘都随你!”
言罢,裹着傅图衣服的赵穆便窜了。
傅图掂一掂赵穆那沉甸甸的荷包,嗨嗨一笑:“太子殿下可真够意思!”
他不敢穿赵穆那杏色的储君常服,翻开轿箱挑了件竹青色的圆领便袍出来披上,腰揣银子,准备出去逛逛了。
*
一个时辰后,长乐坊后巷中的一处小院外。赵穆穿着傅图的袍子,学那起子无赖一般蹲在墙跟,正在听几个无赖绘声绘色形容方才的大火。
不一会儿,黑袍乌靴的陆高峰疾步而来,到了那处小院外,敲了两下门,只待有人前来开门,一把搡开门进去,旋即又将门关上。
郭旭气喘吁吁也小跑着赶了来,蹲在赵穆旁边说道:“陆将军进宫往内事堂,调了皇上面前大太监们的当值记录,然后便出宫,往这儿来了!”
这处院子,是属于贾士成的。从长安坊发生火灾时,陆高峰便知道今日有人调虎离山,在御前有太监做了手脚,皇帝才会忽而兴起出宫,只须一个时辰,他便找到了贾士成身上。
前后不过一袋烟的功夫,一袭黑衣,纤腰劲腿的陆高峰便出了院子,大步而去。
郭旭和赵穆两个前后脚儿溜进院子。这小院非常简朴,显然只是贾士成在宫外偶然歇脚的地方。院子里总共三个人,全是呈奔逃的姿态,人往前扑,整个头却被拧断反挂在脖子上。
贾士成死的最难看,不止脑袋,就连手脚都被拧断缠到了一起,八尺高的汉子,竟被陆高峰扭成只肉球一样,歪在墙角一堆鹅卵石中。
郭旭被吓的不轻,出门之后腿还在打颤。他走了几步,忽而扑通一跪:“殿下,奴婢得跟你死谏一言,您千万得听!”
……
“惹谁也别惹陆姑娘,好吗?”郭旭忽而合什双手:“奴婢觉得,咱惹不起她!”
☆、人情世故
凭着对于整个长安城的熟悉程度,陆敏觉得窦师良又迷路了。
靖善坊本在城东,但她远远能瞧见西明寺那尖儿高高的穹顶,可见这肯定是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