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招真正算起来也不是多有计谋的战术,对局势了解的人都能想到,只是极少有人敢冒这个险,因为稍有不慎或是出了什么意外便是在送死。
许自慎绝不相信裴家那个从没上过战场的病秧子五少爷敢这么做,裴家与他的兵马几次交锋无不是速战速决,快而狠辣,周密精到,是个战场老手。
且对方对战局太过自信,对江北军的情况也可谓了如指掌。
这是一个连刻板严谨的宋青阁都敢放任其自作主张的人,许自慎想不出来到底是哪个高人在裴云景身边。
许自慎这头疑窦丛生,一路大获全胜的这队兵马却是真心怕了这位高人。
“小沈呐,我们是不是该去和宋总兵会合了?”都指挥佥事孔彧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宋总兵那头都已经动手了。”
站在他身边的沈辞认真看着桌上的舆图,隔了半晌才想起来要回答他,随意丢下一句“不急”,继续盯着舆图沉思。
孔彧差点没当场厥过去,但又骂不得,只能循循善诱:“我们这次主要目的是救太孙,现在就差一步了,我们还是趁早去救人吧。”
沈辞的表情已经很克制,可依然满脸写着不高兴和不耐烦,回道:“不是提前说好的吗?都听我的。”
“是是是,当然听你的。”孔彧无奈至极,看见裴云景窝在椅子上不说话,拽上救命稻草般,“裴千户,您是主将,您看我们是不是应该……”
“闭嘴。”裴云景的脸色比沈辞还不耐烦,低咳两声,“你要是有本事就自己上,没这个本事就别说废话。”
孔彧:“……”
第13章剑走偏锋
和宋青阁还没兵分两路前,裴云景和沈辞两人处处透着看彼此不顺眼的气息,仿佛下一瞬就要打起来,然而昼夜不歇地行军了几日后,裴云景消停了。
原因无他,裴云景的身体实在不适合长途行军,血色褪尽的脸上一日比一日病恹恹,大多数时候面都不露,更别提管事了,直接当起了甩手掌柜,随沈辞折腾,而他本人大概十分后悔跑这一趟,还没救到人自己就先去了半条命。
于是他们所有人被迫跟着沈辞开始了刀口舔血的日子。
杀过北狄人的骑兵对这种场面不以为意,沈辞说怎么打就闷不吭声地上,追着人家打几天也不嫌累,但孔彧和三千多卫所军却是苦不堪言。
大虞各地卫所常年安逸,平日连剿山匪都没怎么干过,快活成了文官,这般不要命地凶战直把他们看得心惊胆战,生怕第二天就看不到太阳,要被沈辞这疯子拉着一起做一缕英魂。
两路大军在绥坊最南端的少阳府分道扬镳时,沈辞和宋青阁说了自己的计划,他们都觉得宋青阁不会同意,谁知宋青阁沉默地盯着沈辞看了少顷,居然点头了。
这对沈辞而言一点不惊讶,宋青阁是将才,唯一缺点是行事过于谨慎小心,只要有人能在宋青阁刻板的轨迹上拨一下方向,他就敢放手一搏。
他们正怀疑宋青阁是不是被沈辞灌迷魂汤了,沈辞就干脆地同他们说:“我帮你们打赢,有功你们分,我不要。出了事你们推我出去,我担着。但前提是一切都得听我的,我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那时的他们还不知道听沈辞的话意味着什么,答应下来时还觉得亏欠了沈辞。
直到他们大摇大摆从衍王的势力范围下穿过去,又如疯狗般咬着许自慎的兵马一路杀到千桓山脚下,他们才觉悟过来这并不存在亏欠的问题,早知今日,当初沈辞给多大的好处都得求着他别乱来。
孔彧已放弃了劝说,他年过半百,还是想混个正二品光荣致仕回家养老的,不是很想把命送在刀剑无眼的战场上,皮笑肉不笑地问道:“那小沈……你现在不急着去救人,是要做什么?”
“我们现在的位置在焦昌县西南,许自慎一定以为我们该去救人了,在那等着我们。”沈辞也终于看好了舆图,手指虚划着舆图上的几个点,“但我们偏不去,要让他措手不及。”他手指往下移,画了一道向东南方倾斜的曲线,“我们再往南走,还得是往坪都方向走,许自慎定然要吓一跳。”
许自慎到时候会不会吓一跳不知道,孔彧已经要吓得心脏承受不住了,不可置信看着他:“沈辞,你真的疯了!?往坪都去?我们这一万人?”他深吸两口气,“先先先不说这个,皇太孙怎么办?还救不救了?”
沈辞微微皱眉,像是搞不懂为什么这个人反应会这么大,淡淡一点头:“救。大人别担心,我们不是真要去坪都,就是吓一吓许自慎罢了。我们这一路咬着他不放,此时突然改道怎么看怎么像是我们做得出来的事。宣颐府和坪都哪个更重要一目了然,他肯定会回调兵力来堵我们,这样一来,宋总兵那边就可轻松应对了,拿下祁县不是问题。”
“我们走到半路就掉头折回去,在一天内赶到焦昌。”沈辞难得耐心了一回,在舆图上将路线画给孔彧看,“一旦与宋总兵会合,我们就撕开包围救人,而后往千桓山走,一点不会吃亏。”
孔彧看是看懂了,但还是无法理解为何要这样冒险:“所以你搞这么一出其实只是为了让宋总兵拿下祁县?”
“来都来了,只救人多不划算。”沈辞的语气随意得就像在说等会要吃什么,“总得多带点好东西走,不然我都没脸回去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