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出顾远婳很喜欢云罗织,恰好端妃那还有一匹,邵云朗很有眼色的贿赂给了顾家小姐,但那古灵精怪的丫头仍不放心,非要扣下他的外衫,要他践诺时拿布来换。
听完前因后果,顾远筝皱眉道:“胡闹。”
“唉!算了算了,你别训她,本来我翻墙进来就挺不像个好人的,初见印象都这么差了,你训她一顿,她要记恨我的。”
五殿下为非作歹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怕别人记恨他。
顾远筝想,自然不是因为那只见过一面的丫头特别,而是因为……那丫头是他的家人吧?
这样一想,他唇角不由自主的漫上些笑意,又听邵云朗说:“顾兄!你家风水好养人啊,地坤都生的这般钟灵毓秀!”
顾远筝:……
他没佩香囊,可惜邵云朗身为对信引不太敏感的泽兑,除非他有意释放信引压迫威胁邵云朗,否则他还真察觉不了。
顾远筝叹了口气,“我去给殿下拿件外衫。”
他拿了一件月白色的锦袍,这是新做的衣服,这个年岁的少年,身量恨不得一天一变,各家给府里公子做衣服时总会做的略微大一些。
顾远筝本就比邵云朗高出半个脑袋,加上衣服宽松,邵云朗穿上后袖子长了,只能露出一点指尖,他也不介意,甩了甩袖子,给自己系上腰绳,顺便简略的说了说上午泛舟时看到的那八个地坤。
“……总之,顾兄你最近行事还是要小心一些,话说相府的家丁仆役怎么这么少?我翻墙进来都没人管的吗?”
顾远筝在里间找东西,闻言回道:“我爹才回雍京不久,宅邸是圣上赐下的,原有的仆役里有各个势力的眼线,都被我爹赶走了,新的还没来得及找。”
他拿着条系着丝绦的玉佩绕过屏风,“管家还在青州清点祖祠里的东西,家里暂时没有掌管后宅的人,这件事便耽搁了,殿下?”
邵云朗站在房门后的架子旁,面色古怪的指着一杆通体雪银色的长枪,“这是你的吗?”
顾远筝颔首:“是。”
邵云朗:“我能拿下来看看吗?”
顾远筝笑了笑,“殿下自便就好。”
邵云朗把那长枪从架子上拿下来,入手的分量让他一惊,差点没砸自己脚上。
这这这……
这枪杆不是镀了金属,而是实心的,其上雕刻了一只瞠目咆哮的凶兽,看材质还是西南特有的“岁金”锻造的,岁金比铁要轻,但硬度和韧性却又比铁要高。
由于开采和锻造困难,大昭境内还没有一支军队能全员配备岁金的武器。
可就算比铁轻……
邵云朗掂了掂这长枪,估量了一下重量。
是庄竟思提起来半刻钟就能累哭的分量。
顾远筝装作没看到他愈发古怪的脸色,将那和衣服配套的玉饰递给邵云朗,见他还两手握着枪发愣,不由得失笑,上前亲手给他系在腰带上。
“殿下怕是关心则乱。”他垂眸,纤长浓密的眼睫半遮住眸光,“我爹刚还朝,事务繁忙,他本来是无暇去管青州这件贩卖人口的案子的,更何况我在青州是以地坤的身份参加的祭祀,而回到雍京后,便一直以泽兑的身份示人,应该足以掩人耳目。”
修长的手指理顺玉佩下面的流苏,顾远筝轻声说:“不过,多谢殿下了。”
关心则乱。
邵云朗耳根一热,将那长枪放回架子上,掩饰的咳了一声,“确实是我心急了。”
“但这事确实蹊跷。”顾远筝沉吟片刻后问道:“殿下可还记得是哪艘画舫?”
……
入夜,一叶小舟将两位客人送上了“清梦楼”的画舫。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顾远筝轻笑,“名字起的雅致,还只接待持有‘清梦令’的客人,看来殿下应是常客。”
不知道是不是邵云朗的错觉,总觉得顾公子这话语气颇为微妙,他也没深思,嘿嘿一笑,回身来扶顾远筝。
顾远筝拉着他的手上了画舫。
邵云朗抬手按住顾远筝被风掀起一角的帷帽,压低声音说:“先帝时期废除了官员不能狎妓的律法,一路上我都看见三四个熟人了,你还是遮好脸,上这来被看见了,传出去会坏了你的名声。”
顾远筝扶着帷帽,低头跟在他身后,“难道殿下不觉得……我这样在人群里反而更显眼了吗?”
“那快走,进包厢说。”邵云朗拉着他的袖子,跟着引路的小厮上了二层。
清梦楼的画舫是从江南海家造船厂定制的,不仅巨大,且结构巧妙,上下三层,雕梁画栋,其上更有貌美的伶人歌舞奏乐,从河岸上看过来宛如神仙楼阁浮于水上。
进了包厢,邵云朗便带上了他那风流纨绔的面皮,一身月白都压不住他的张扬轻浮,他“唰”的一声展开从顾远筝那里顺来的折扇,对着那侍立的小厮招了招手。
小厮连忙躬身凑过来。
“明人不说暗话……”邵云朗眼角眉梢尽是笑意,自钱袋里摸出一张银票,压低声音道:“小爷今个请朋友来玩,得玩点新鲜的。”
小厮一看那银票上的数目,立刻眉开眼笑,“爷想玩点什么?您是要惜玉姑娘给您来抚琴?还是要绮烟姑娘来给您唱个曲?我们这还有刚从西域买来的胡姬,那腰身……那叫一个销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