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沉静下来,日光照在案面一动不动。
锦虞离开后,锦宸便拢下眼皮,再不掩藏倦意。
见他双唇血色略失,眉宇紧锁,似在咬牙忍耐。
幼浔端着空碗的手微抖,勉强稳住声音,试探性地轻轻开口:“殿下……”
锦宸捏了捏高挺的鼻梁。
深缓了口气,淡淡道:“帮孤按按。”
那声调低沉平静,却深含疲惫。
幼浔忙放下碗,跪坐到他身后,微凉的指尖,在男人额际缓缓揉按。
他中毒未彻解,幼浔都是知道的。
她也知道何军医留下的药方,只能缓减一时,若不尽快寻得解药,只会越发严重。
但她却是什么都做不了。
就在她独自黯然时,听得男人唤了一声:“幼浔。”
音色薄弱,略显虚渺。
幼浔心头一痛。
便如九公主所言,他极少生病,大多时候都是丰神奕然。
就算是不慎染了点儿病,他也绝不会声张。
默了一瞬,她轻答:“殿下。”
两额穴位在她温柔的抚触下,递来丝丝舒适。
锦宸稍微调息过来,“传孤口谕,命易琼率余下所有精兵,赴楚协助池将军。”
闻得此言,幼浔微微睁大的双目中浮露意外。
她又惊又疑:“殿下,王城兵卫已然不多,若再无易琼将军镇守,怕是……”
方经大战,东陵尚且飘摇动荡。
再将所余将士派遣出去,王城便宛如一锤即碎的躯壳。
这道理,他怎会不知。
锦宸浅合的眉目间一片深静,缓缓道:“这是如今,东陵唯一的存活之道。”
东陵这块肉,楚国早便虎视眈眈,此前吞晋伐宣,势力不断壮大。
楚国若是想要,东陵绝逃不过第二次。
除非……池衍称帝。
赤云骑的行军速度一向超轶绝尘。
自王城一路南下,不过五日,已过临淮城,抵达东楚边界。
除却赤云骑,随军的自然还有尉迟亓。
池衍并没有铐着他,反而给了他一匹马,让他一路随行。
但即便如此,尉迟亓也心知肚明。
那人分明是笃定他逃不掉,也不敢逃,故而全然不顾忌他的一举一动,好似散养了条废犬。
于是,尉迟亓便也不多费神,随着军队辗转客栈驿馆,颇有几分闲情雅致。
他不蠢,知道自己眼下做任何都是徒劳无功。
何况,他手里还拿捏着东陵太子的命脉。
知道池衍迟早会来求他,纵使这么多日那人都还未露声色。
这日一早,他们出了东楚边界,恰经宣山。
群山苍翠,瑰丽辽阔如山水墨画。
望着破晓曦光柔柔照着的这片山水之色。
池衍眸色渐渐幽深了下来。
原本只是短暂经过,但他不由勒马停下。
此地,承载了他太多心绪。
上辈子,和那小姑娘,在这儿耳鬓厮磨,带她共赏日出。
却也是在这儿,和她永远分离。
这里似乎,蕴藏了他所有的缠绵悱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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