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量土地,清查户籍,是赋役的基础,原本无可厚非。那些顽固老臣从中阻挠,居心叵测!”
不同于秦湛霆的气急跳脚,秦兴澜皱眉,面露忧色:“史上无先例可循,群臣所言也不无道理,或须待细项修改完善之后,再予执行。”
韩易听罢,转向秦惊羽:“三殿下的意见呢?”
秦惊羽说得很是正经:“天这么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要度田的好。”
韩易瞟她一眼,挥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大字,随即宣布下课。
几人恭敬行礼,等他与林靖走后,凑过去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句:火候未到,欲速不达。
欲速,则不达。
与她所想,倒是不谋而合。
这下诏度田,所为江山社稷,本意极好,只不过,动摇了士族豪强的利益,直接影响到国之根本,势必引发祸乱。秦毅后来也是想通这一点,并未坚持到底,而是以南方洪灾为由,先找个台阶下,再循序渐进,蓄势待发。
一路都在沉思,刚踏进寝殿,一道黑影飞身降临,立在当前。
“小心!”
手臂被燕儿拽住,秦惊羽摇头轻笑:“没事,都是自己人。”
银翼冷冷看燕儿一眼,神情孤傲:“我是我,他是他,不是自己人。”末了,又补上一句,“这人以前没见过。”
“这是燕儿,是我以前的内侍,刚从老家回来。”秦惊羽又拉着银翼,给燕儿介绍,“这是银翼,是我新任的保镖。那个,以后你们要团结友爱,和平相处,知道不?”
见两人都不吭声,秦惊羽也不强求,挥了挥手,燕儿目光掠过她搭在银翼胳膊上的小手,眼神微凉,即是抿唇退出。
“什么情况?说吧。”
“郑远杭的父亲千方百计,想要求见。”
“哦?”
郑远杭的父亲,天京城里有名的奸商,郑辛?
秦惊羽掰指一算,今日正是第二十天,郑家赔付的银两数目已经过千,难怪对方坐不住了,不觉笑道,“后天歇课,帮我约在杨峥家,好生算算进账……”
银翼一走,秦惊羽就叫人把燕儿唤进屋来。
“瞧你那小媳妇样,我骂你了还是打你了,还给我摆脸色看!当真在外面晃了一圈回来,长脾气了是不?!”
燕儿垂头低喃:“燕儿不敢。”
“不敢?”秦惊羽轻笑,“刚才你和银翼瞪来瞪去,以为我没看见?说说,是不是吃醋了?”
燕儿满面委屈,仍是沉默不语。
“还气啥?你主内,他主外,各做各事,绝不交叉,行不?”
秦惊羽悄悄打量,见他唇角微微勾起,知道已被自己说服,于是笑道:“好了好了,等你哪天也能一拳能打死狼狗,一蹬就跳上高墙,我就把他废了,只留你一个人在身边……”
燕儿眸光闪动,轻轻一笑:“殿下可要说话算数。”
“自然算数。”
他的笑,那么轻松明媚,满目都似是翻腾着愉悦的浪花,秦惊羽心头一跳,连看他好几眼,才啐道:“没事长那么妖娆干嘛!”
想了两天,终于找到一个出宫的好理由。
到第三日早晨,秦惊羽以听朝须得理论联系实际为由,在穆云风那里讨得一枚通行令牌,带着燕儿汝儿大大方方走出宫去,美其名曰体验民情。
一跨进杨峥家的院子,就见人头攒动,除了之前见过的一帮少年,郑氏父子早已在座,还带来一大队随从。
不过有银翼在,秦惊羽也不担心,与众人点头算作招呼之后,被杨峥领去座位,一屁股坐下,俨然一副带头大哥的派头。
“说吧,找我什么事?”
那郑辛早已见识过银翼的厉害,此时对她也不敢小觑,直接叫人抱来一口红木箱子,箱扣一开,白花花一片,全是货真价实的银元宝!
“在下教子无方,请秦少见谅,大家交个朋友,化干戈为玉帛……”
秦惊羽瞟那箱子一眼,笑道:“我记得之前也说过类似的话,不过你家公子不领情。”
“逆子!”
郑辛扯过郑远杭,一个巴掌甩过去,吼道:“还不给我跪下,向秦少赔礼道歉!”
郑远杭自幼被他爹娇生惯养,哪里遭过如此待遇,受惊之下,砰的一声跪倒:“秦少,饶命啊!”
秦惊羽瞪大了眼,满面错愕,起身去扶:“哎哟,饶什么命啊,你们把我秦三当什么人了,我有那么可怕吗?我从来都是慈善为怀,以德服人——这箱银子,我是不会收的,给我拿回去!都拿回去!”
郑辛脸上喜色刚露,又听得她道:“字据上写得清清楚楚,我行事端正,只收该收的部分,别的,一文都不会多要!”
按照字据上的约定,到第三十天,郑家须得赔付的钱款数目是1073741824文,倒也不多,抹去零头,折成银子也就……哈哈,一百零七万三千七百四十一两。
郑辛早已算得清楚,所以才会如此惊恐惶然——
一百万两银子,她父皇国库里怕也没这么多,这姓郑的不倾家荡产才怪!
“秦少——”
郑辛涕泪横流,拉了郑远杭连声告饶:“在下世代经商,创下点家当也不容易,请秦少高抬贵手,给个活路吧!”
求了半晌,又转向杨峥母子:“大嫂,杨兄弟,大家都是街坊邻里,帮着说说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