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婚后日常
一.成婚
盛夏知了叫,满院荷花开。
镇北王府处处张灯结彩,前院贵主吃酒猜拳,势要将今日的郎君灌醉,偶有某家奴仆接走自家主子,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宋攸宁凤冠霞帔,端坐于囍床上,长裙曳地,持一祥云团扇,堪堪掩住身前大好光景。
大楚喜服,为助闺中趣味,是故意少些衣料的,红妆衬雪肤,妩媚动人。
沈清言来得很早,房内喜娘玩味一笑,叹道:“王爷也忒急了点。”
宋攸宁红盖头下小脸一红,又听喜娘笑说:“也罢,我这老妇不该在此打扰了。”
这房中只剩下她与沈清言。
大楚新婚时,为了不让新人害羞,没有要很多仆人的规矩。
宋攸宁眸中羞涩,还在发愣时,眼前红布忽然被掀起。
她微惊,朱唇轻启,清目潋滟,仿似仙人染媚,处处皆勾人。
沈清言一袭绯衣,长身玉立,比平日多几分风流,像画中走出的公子。
他眸中划过惊艳,轻笑道:“公主。”
宋攸宁轻轻拿开团扇,雪肤细腻,腰若素封,像个勾人心魄的妖精。
舅母前两日常来她宫中,教她房中事,她虽羞涩,到底听进去一些。
例如,她需大胆一些。
宋攸宁水眸中尽是他,眉眼弯弯,轻声道:“郎君。”
她声音素来娇俏,这声郎君似是小猫挠痒,轻轻柔柔,唤进人心里。
沈清言如玉一张脸,浅浅勾着唇,眉眼缱绻,望向她。
宋攸宁心中微动,小手轻摇团扇,朱唇微启,笑问:“郎君瞧我今日可好看?”
沈清言不知她要干什么,只由着她,轻笑道:“好看。”
宋攸宁耳朵微红,心道沈清言这般性子,她若不主动,不知该如何尴尬,只得豁出去了。
她站起身,款步走到他面前,双手环住他,仰起小脑袋,继续问:“我的口脂可好看?”
沈清言看向她的朱唇,眸色渐深。宋攸宁发觉,俏脸瞬间飞起红云,结结巴巴问:“你、你怎么不回答我?”
沈清言清净墨黑的眼瞳对上她,耐着性子说:“好看。”
他眸中燃起不知名的情愫,黑眸清亮,宋攸宁一愣,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沈清言,与平日的温润出尘不同,抛去沉静,只余下风流,撩人得很。
宋攸宁干巴巴说完她那一句“那、那你可想尝尝我口脂的味道?”
便将头埋进他怀中,勾人不成反被勾,深觉丢人。
沈清言抱起她,轻笑道:“求之不得。”
后来宋攸宁才发觉,她对沈清言“这般性子”实在误解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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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剑合一
宋攸宁自成婚后,便从未再变为剑。
王府上原本与“剑仙娘娘”搭过话的小丫鬟们,初次听见她声音还有些惊讶,暗道这与“剑仙娘娘”声音如出一辙。
她们只觉巧合,悄悄在私底下说起。镇北王府的下人中本就流传着剑仙娘娘的事迹,秘密这种事,知道的人一多,自是守不住的。
红烛知道府中剑仙娘娘的传闻,后又听见那群小丫鬟说剑仙娘娘声音与王妃一模一样,心中一惊,心道王妃竟真是仙子。
这两年,长乐宫侍女虽说放下疑虑,可到底会有些不同。
宋攸宁嫁入镇北王府,自是将长乐宫侍女都一并带了来。
红烛将这些说与其他侍女听,一个个皆惊讶,对宋攸宁比以前更为尊崇。
宋攸宁不知道这些事,只是偶尔对那把剑好奇。
之前时常无故变为剑,让她享受飞起来的快乐,现在她便是她,少了许多乐趣。
到了某天,她无趣得很,便在心中默念,“我要变成剑。”
宋攸宁没抱希望,本还想嘲笑一番自己。
谁知下一瞬,她便浑身轻飘飘的,有腾云驾雾之感。
她真的变成剑了。
那时正是青天白日,红烛端着蔬果进门,便见一把剑浮在空中,吓了一大跳,险些摔了果盘。
她心道,王妃之前就在王府以仙人身份做过一些事,这是到了自家窝里,无所畏惧啊。
宋攸宁也看见了红烛,呆呆浮在空中。
两年前她被瞧见是一把剑后,便没有再当着她们面变身。
这会一人一剑相对无言。
红烛轻叹一口气,率先喊:“王妃。”
宋攸宁慢慢往下掉一点,她稳住自己,心道她要变成人,现在太尴尬了。
她只是如往常一般心中哀嚎,谁知像是有真正的神仙满足她心愿一般,一阵白光闪过,她安安稳稳踩在地上。
宋攸宁:!!!
红烛目瞪口呆,愣愣说:“王妃真的是剑仙娘娘。”
说完她便放下手中果盘,既然王妃这么不遮掩,那她也不必假装自己不知道,红烛双手微合,鞠躬道:“参见剑仙娘娘。奴婢之前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剑仙娘娘恕罪。”
她双眸虔诚,显然当宋攸宁是活神仙。
宋攸宁第一次以人身接受这样的大礼,十分心虚,轻咳一声,笑道:“不必行礼。”
红烛也有些忐忑,自己竟服侍了多年的活神仙,这是何等福分。
但看王妃这般尴尬模样,她也不好再待在这里,起身告退。
宋攸宁见她走远,想起刚才说变就变的事情,心中一喜,忙拉上门,在房内变化。
待她玩的开心,沈清言推门而入,便见一把剑愣在空中,尔后快速朝他而来,娇声喊道:“夫君。”
沈清言眸中划过惊讶,不知该不该躲开,毕竟她用剑刃朝向他。
谁知她飞至他面前,白光一闪,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明眸皓齿,眉眼弯弯,道:“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沈清言眉眼含笑,伸手扶住她,淡声道:“变轻了。”
这次沈清言下江南办事,出去一个月,本应后天才回,宋攸宁还安排好车马要去接他,谁知他竟提前回来。
宋攸宁蹙起眉,“你每次都哄我,旁人都说我越来越胖。”
沈清言一愣,笑问:“谁说的?”
宋攸宁眨巴眼,乖乖答:“祖母。”
沈清言眸中划过无奈,淡声道:“我的娘子怎样都好看。”
祖母时常喜欢逗宋攸宁,按她老人家原话说,她这辈子就他这么一个无趣的孙子,半点没让她享受到天伦之乐,如今好不容易才有一个有趣的小丫头,她自然是要好好玩的。
祖母这两年倒是清醒许多,记得很多事情,只是这小孩似的性子改不了。
宋攸宁听见他夸她,小脸一红,挑眉得意道:“我自然好看,我可是大楚第一美人。”
沈清言轻笑,“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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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你果然是觊觎我的美貌!
两人成亲正好一年时,沈清言在书房待了一整天。
宋攸宁很是不满,这等重要的日子,他竟完全不记得。
在大楚,婚成落礼之日,极为重要。
她气冲冲跑去书房,里面幕僚瞧见她,喊一声“王妃”后,随即离开。
沈清言则笑问:“娘子有何事?”
他一袭玄色长袍,面如冠玉,上身微靠椅子,一手置于书案上,散漫闲适。
宋攸宁微蹙黛眉,“你当真不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
沈清言手一顿,淡声道:“不知。”
宋攸宁要被他气坏了,娇声骂他:“你若记不起来,以后也别喊我娘子了。”
沈清言轻咳一声,思量片刻,薄唇微掀,问:“是我们婚成落礼之日?”
宋攸宁瞪他一眼,“你才想起来呢!”
沈清言自知做错,轻声道:“抱歉。”
宋攸宁素来是一个能可劲儿作的主,这会儿变成一把剑,浮在空中,冷声道:“你要对着我这个样子夸我!”
“夸得我开心了,我就原谅你。”
沈清言眉眼含笑,看她半晌,慢条斯理道:“你真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剑。”
宋攸宁愣住,眨巴眼:“......”
她白光一闪,变回人身,水眸中是笑意,道:“你果然是觊觎我的美貌!”
沈清言轻笑,淡声道:“嗯。”
宋攸宁跑到他身边,抬起他一只胳膊,环住自己,小脑袋靠在他肩上,抬眸问他:“夫君可知红袖添香?”
沈清言心中微动,眸黑如墨,宋攸宁迎上来,蜻蜓点水一下。
“我今晚在这里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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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祖母与师父
沈清言的师父是一个能人,常年混在厨房,偶尔在府中飞檐走壁。
宋攸宁对他这身功夫极为眼馋,自从能变成剑去飞后,她才知道轻功有多么好。
师父极好收买,宋攸宁央人从别地带来一些糕点,几番诱惑,便让他答应教她轻功。
沈清言虽也能教她,可他平日里十分忙,宋攸宁自然不会再去扰他。
师父一再说:“你这女娃年岁太大,根骨又不好,练不成气候。”
宋攸宁恼怒,将带来的糕点放他跟前,一块一块当着他面吃。
他瞧上去年轻,可实际年岁与祖母一般大,直嚷嚷着:“臭丫头一点也不尊老爱幼!”
嚷完一句,他随即改口道:“丫头你根骨上佳,是个练武的好材料啊!”
宋攸宁笑,眉眼弯弯,将这些都推至他跟前。
他轻哼一声,自是吃个精光。
几番下来,那些糕点反倒成了府中常买的东西,都进了师父的肚子。
等宋攸宁发觉时,只能和沈清言感慨,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师父倒也真在教她轻功,每天都让她扎几个时辰的马步,半点都不能偷懒。
宋攸宁最初还抱有好好学轻功的想法练基本功,后面就叫苦不迭,直跟沈清言哭诉师父的严厉。
师父平日里虽不正经,教起徒弟却不马虎。
宋攸宁扎马步,他也在一旁扎马步。
他不停,宋攸宁也别想停。
就这么练了小半个月,祖母也来掺一脚热闹。
祖母与师父老相识,日日比谁扎马步更久,当做锻炼身体。
这就苦了一旁的宋攸宁,时间一日比一日长。
沈清言时常从朝中回来,便见一个院子里,自己的祖母、师父、妻子排成一列,安安静静练起童子功。
一旁的奴仆见惯不怪,因王妃说过不必在他们练功时行礼,他们便连眼神都不给一个,从抄手游廊中走过。
这也算是镇北王府特有的一大风景。
每至沈清言休沐,宋攸宁总央他一起打马吊。
实在是王府缺人,她与祖母、师父凑不成一桌。
她偶尔抱怨,祖母便笑说:“丫头生个小娃娃,我们便有了角。”
宋攸宁脸一红,先不说有了孩子后,沈清言准不准她教孩子打马吊,就现在,她这肚子也没什么动静。
她也红着脸问过沈清言,想不想要孩子。
沈清言轻笑,“不急。”
他既这么说,宋攸宁便也不放心上,入口皆不忌,与未嫁人时没什么差别。
几人打马吊时,宋攸宁过去自诩高手,谁知祖母与师父皆是高高手,次次总能赢她。
好在她不是最惨,还有沈清言垫底。
他每每打马吊,总是云淡风轻,输去一堆钱财,也丝毫不恼。
宋攸宁得不到祖母和师父的钱,只能拿他的钱,也开心极了。
师父倒是眉梢微挑,叹道:“这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祖母则笑道:“乖孙儿长大了,知道疼人了。”
宋攸宁起初不明白,直到某天八哥哥来府上,她乖巧让出座,跑到沈清言旁边瞧着。
这四人打马吊,沈清言竟次次皆赢。
她瞧他手中牌面不好,也能在他手中起死回生,很是神奇。
宋攸宁这才明白,沈清言这是次次让她呢。
她想起几年前,她邀他来长乐宫打马吊,她还怕自己赢了他,让他自尊受挫。
原来从那时起,沈清言就在让她。
宋攸宁心中微动,望着沈清言,水眸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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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哥哥与皇后娘娘
舅舅登基后,八哥哥为少府监,掌管百工技巧诸务,公务繁忙,不像以前一般日日在外流连。
一众兄弟姊妹,也只有他还在京城。
八哥哥偶尔来府中,虽是找沈清言,但也顺道看看宋攸宁。
他是这么说,可宋攸宁才不认他的顺道。
宋攸宁蹙起眉,娇声道:“倘若是顺道,那你便别来找我。”
八哥哥只是笑,叹道:“都已经嫁人了,怎么还这么霸道。”
他低笑摇头,只得说:“那我找沈清言是顺道,总行了?”
宋攸宁笑,“当然。”
八哥哥这几年倒是变了不少,不似最初那般顽劣,明明是和她一样的人,却开始对她露出老父亲的神情。
因其身份,京城贵胄大多不与他过多来往。
他娶了一位老学究的女儿,生下一个大胖小子,已是为人父了。
宋攸宁偶尔想起八哥哥以前那只臭八哥,常常说她坏话,很是讨厌,可它早已经死了。
很多东西都埋葬在时光里。
皇后娘娘当初并未同父皇一起去南方,她似早与舅舅有交易,安然待在她住了大半辈子的宫里。
宋攸宁常去看她,她偶尔说起她的年少时光,“我自小便知道,我要做母仪天下的皇后。我小时候就望着你的祖母,心想到了那个位置该是如何快乐。”
她轻笑,继续说:“可真当我做了皇后,我发现这四周的一切都令我厌烦。可每个人都告诉我,你得忍着,你得端庄,你得挑不出一丝错,我就按那些条条框框活着。我的人生,就在厌恶中过了大半辈子。最可笑的是,当我发现有人想造反时,我的第一反应,还是要保住这个我无比厌恶的身份。”
她苦笑,“我谋划这么多年,也就剩下这座牢笼似的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