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盛霖自知理亏,轻咳一下,在梁沐对面拉开一张椅子坐下:“这件事是我错了。”
“原来是非公理你还能分个黑白。”梁沐端起茶杯来缓缓喝了一口,半搀着讥讽半搀着叹息道:“我原以为你全不在乎了。”
“哪能,哪能。”韩盛霖哈哈的打着圆场:“老梁你就别训我了,老顾前段时间已经怼了我一顿了,这事是我做的亏心。”
他不提顾杭还好,一提顾杭梁沐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很郑重的把茶杯放回桌子上:“那又有什么用?你逼良为娼,他顺水推舟。就算他和你表达了一下对此事的不满吧——我看你也并没往心里去——可真有什么后果临头,难道不是还要让最无辜的沈洵兜着?”
这话一针见血,说的太重了。
韩盛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半晌才低低道:“你说的是。”
梁沐把十指指尖搭在一起:“我只说最简单的。盛霖,你不必在我面前伏低做小。你口口声声知道自己理亏,但你同沈洵道过歉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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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送走了梁沐,韩盛霖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梁沐走前留给他一句:“盛霖,不要让我再失望了。”声音醇厚,却是戳的他心口直疼。
韩盛霖那悲春伤秋感怀落泪的少年时光已经被接二连三来的现实碾成了一地稀碎,只有几个零落的旧友身上还保存着点他昔日珍之又重的东西。
然而图柯从来二五不着,没心没肺;段翩然和他两相生厌,又早在某一日就突然杳无踪迹,让顾杭和梁沐因此大打出手,给他留下了一地鸡毛;顾杭随着年头渐长,对他也更能游刃有余的把真情和利益两下掺和。就像一杯兑水的白酒,色泽不变,酒味却渐渐淡薄。
作为一个骨子里颇为恋旧的文青,梁沐的情谊是韩盛霖深藏的瑰宝。
但就算再如何瑰宝吧,韩盛霖也要承认,梁沐是个带着天真气息的书生,是个心思坦荡的赤子。他温和,正直,黑白分明。平素的风格无一不在诠释着“宁从直中取,不向曲中求”。
韩盛霖对他一向敬重。
而今天的事情和谈话就像打破一个幻梦一样,强按着头逼韩盛霖看清了那份敬重之外的,和对方,也是和年少时的自己背道而驰的惶恐。
他心中五味陈杂。
当然,他这复杂的心理活动若是被沈洵知道了,也只会有六个字回复:呵呵,自己作的。
世上有太多不由己。生离死别,风吹雨打,还有几个人能从头到尾的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可纵使岁月蹉跎雕琢,人间移形换代,难道就能成为底线一退再退的理由?
你自己早已离开原地十万八千里,倒在惋惜为什么时光一往无前,决绝的不留分毫回头的余地?
出于珍惜,韩盛霖一般不愿违逆梁沐的意思,倾听他指出的每一处错误。但同样的,他对梁沐过于君子的风格确实不大赞同。
比如和沈洵道歉这件事……
他和沈洵两不顺眼,当着顾杭面都掐过一波了。无论谁再怎么真诚道歉,估计也只能换回对方的呵呵,相比起来还不如多做点实事。
韩盛霖一个电话拨出去,简短的交代了几句,就基本奠定了沈洵他父亲下半辈子隔三差五入住看守所的人生。
反正衣食住不会差沈洵父亲的,所里的室友也犯不着难为他。这次只算他顺手帮沈洵一个忙,让他爹今后安分点,别再给沈洵惹债了。
要是梁沐知道韩盛霖就是这样道歉,必然会转回头来再和他促膝长谈一番。对这种浪费警力和制造冤假错案的行为表示双重的不赞同。
不过沈洵对此倒是接受良好。
沈洵晚间一按手机看时间,就发现了极为罕见的,来自韩老板的消息。
“强逼你还债是我做了亏心事,和你认真的道个歉。此外,我帮你把令尊送进局子里了,你什么时候想他出来,就和我打个招呼。小小意思,权当韩某人对你真心赔罪。”
“天上下红雨了?”沈洵拿着手机震惊的说。
这歉道的诚意一般,做的事却很够分量。沈洵思量了一会儿,回了个“哦”字,就这样宽大为怀的决定了:如果从此韩老板不主动来招他,他就只当对方死了。
彼此无视,两厢安好。
而在另一边,图柯刚一进门就看韩盛霖面沉如水的挂断了电话,心下一紧,试探道:“和梁哥吵起来了?”
“没有,老梁的事都掰扯清楚了。”韩盛霖愤怒道:“是老顾。我说怎么老梁怎么放着个诱骗青葱少年的顾杭不管,直接奔我来了——姓顾的不是东西,早得了消息收拾包袱跑了!”
第三十一章论入室弟子的学习技巧
好不容易在家里养出几分散漫骨头的学生刚一到学校,迎接他们的就是老师如狂风骤雨一般的洗礼。
大概每个学校都有这么一遭惯例:高考在望,六个月的时间说起来足有半年,但真带过班,念过书的人都知道,时间要过去也不过是一眨眼的事。
特别是沈洵学校情况复杂,最后一个高三寒假竟然还不能在学校补课。眼看着假期的消息都让学生们心散神游,这倒数着日子的几次考试若不能给学生收收心,今年高考是不用拼了。
于是情况要有三分严重,就一定要夸张到六分;若有六分严重,就必然要描画成十分;若是真有十分严重,一众老师们都急的恨不得上房把学校掀开个窟窿,好用穹隆风吹吹学生们那榆木一样的脑袋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