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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台下众武林人士议论纷纷,今日踢馆的人为何如此之多,几乎每上一对便有来凑热闹的?
场上两人见上来了个女流之辈,心下又惊又怒又无奈可谓是五味杂陈,二人正想决定个先后顺序再出手,却听自家师父故意大声交流道:“可见到了么诚师兄?虽说对方是名女子,出手却迅捷轻灵又暗藏内劲而不露,鄙人带的弟子恐怕还得落下风啊……”诚定自笑道:“师弟你莫杀自家人威风,那就让两人同时出手如何?”
两弟子腹诽诚师父您这一席话比杀威风还要羞辱人呐!暗自以眼神交流,辈分长者先出手。使拐弟子左手手指一根根张开,关节间咔咔作响,活动指骨后手臂一沉,甩出拐棍朝女子腹部袭去!
女子嫣然一笑,将铁笛斜插入腰间,右手手指夹住折扇头,由下至上将折扇转个半弧,轻巧地格开拐棍,顺势由上至下将折扇回收,同时以内力暗劲将拐棍往侧面推出,一招化解对手攻击。
使拐弟子手腕一转,把手在掌心转半圈,短棍收回他手臂之下,另一手将拐棍挥出,试探性一招攻向女子头颈,方才收回的手臂内折,转动把手将棍子转出手臂下方,故技重施向女子腹部横扫过去。
女子不慌不忙,双腿交叠往后连踏数步,看似轻轻挥手扫裙摆的动作过后,左手掌心一亮,已是将那支铁笛握在手中,转动着向前直刺过去,半途向右挥开,挡住袭向腰间的拐棍,右手将折扇轻轻一丢,在空中掉个个儿,将之接住后用扇子头当一声敲在对手袭向自己头颈的拐棍上,看似轻松地点住对手的兵刃。
只见女子又是一笑,左手上下晃动时铁笛以对方难以看清的速度带着拐棍移动,时而与拐棍分离时而纠缠,分开又合时似乎用了暗劲在敲打拐棍,使拐弟子只觉虎口阵阵发麻。所幸左手似乎还未被控制,他正想回收拐棍,却见女子娇羞微笑一声,竟轻易地以巧劲缴了他的拐棍,将他整个人拖拽过去!使拐弟子向前踉跄几步才勉强站稳,狼狈地转身抱拳认输:“姑娘见笑了,鄙人武功不敌,甘拜下风!”
女子将折扇一转,哗啦打开,半掩面露出一双妩媚凤目,盈盈笑道:“师兄前辈不必多礼,小女子也只是使了些不入流的巧技,承蒙前辈让招了。”
诚定自手下弟子拔腿上前,伸手笑道:“我以单手短棍与你比试,妹子你意下如何?”
女子收起铁笛,向那拳宗弟子笑道:“小女子害羞,仍是以这把一尺铁扇应对,师兄先请?”
那拳宗弟子笑了一声,许是自嘲,但下手却凶狠凌厉,甚至比与使拐弟子对招时更加卖力。这也不怪他对女子不客气,场上都是敌人哪有男女之分?更何况这女子内功远胜使拐弟子,以巧对巧除非二者水平相当,如若不然则应以软碰硬,兴许还能占点便宜。
有了使拐弟子的前车之鉴,拳宗弟子手持二尺半短棍中段,以抡舞招数防止被女子的铁折扇轻易压制进攻路线,木制短棍两头包铁,用作敲击戳打为主。拳宗弟子也扬长避短,尽量以棍头迎击,反敲女子手中铁扇。
几招互相试探后,女子又是连退数步,侧身又进丈许,手中折扇来回翻转颠倒,却不靠近对手棍身,脚下来回踱步,绕着拳宗弟子出招又不真正击打对方短棍。
初时众人摸不着这女子使得什么妖招,旁观的武功高手却已看出不妙,诚定自兀自抚摸白须,双眼微眯,秋绍泉轻轻叹息,武泽林眉头微蹙。三位老前辈不是不忍心看弟子输在女人手下,而是强忍着想上前提醒的冲动。
暮海安常予家族擅长棍法,无论长棍短棍多节棍,而溪莺红门擅长身法,他们均看出女子身形晃晃悠悠似鬼如魅而手中折扇却不近对手短棍到底是何心思。
拳宗弟子见女子出招如此诡异,不由喊道:“姑娘,你倒是真与我兵刃相接啊!只是来回试探有个什么劲儿?”
女子却只以微笑回应,红润的面颊愈发绯红,众人一看便知女子此时才正式扩开浑身血管,调用内功应战。
拳宗弟子见女子不守不攻只顾戏耍自己似的闪闪躲躲,不由心下恼怒,正想收招,却听女子一声呼喝,镑一声金属撞击的巨响,由棍头铁皮向上传的一股热浪直卷上他的手掌!拳宗弟子失声惊呼,竟众目睽睽之下失态松手,短棍砰砰掉落在地,而他也不得不握住手腕运力逼出女子的内劲,以免伤及手腕筋骨。
女子打开折扇,掩面轻轻扇风,弯腰躬身施礼道:“师兄,恕小女子得罪了。”
诚定自悠悠叹道:“姑娘是手下留情了,这引蛇出洞、放虎归山虽算不得正规棍法,却也是克敌制胜之妙招啊。”
武功高手们自然知道女子手执折扇在对手短棍附近摇晃躲避环绕撩拨可不是玩儿,女子以短棍走势丈量棍法下一招,提前躲避之余,以摸清对手所用棍法后,只待对手棍法中出现破绽或是招数重复时,便可一击制敌。而三位高手看的,却是这最后一招“放虎归山”,引蛇出洞的技巧,只要是精通短棍招数者便可以轻易使出,放虎归山却需要用上内劲强压对手才能将对手打败。而拳宗弟子出招凌厉,自然是用上了
', ' ')('强悍外劲,与之硬碰硬需要至少高他一阶的内劲修为和一定外功基础。
拳宗弟子注定要输,看点在于是怎么个输法。
诚定自技痒难耐,被更为稳重的秋绍泉师弟不动声色出手拦住。
秋绍泉扬声缓缓道:“姑娘身法超群,内外功兼修,实是不可多得之人才。”
女子收了扇子,欠身还礼:“前辈过奖了,小女子可有机会晋级?”
秋绍泉心想这女子来路不明,但自己武功肯定不在她之下,虽然以老欺少不免落人口实,但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于是当下点头同意,见女子欢欢喜喜道谢,燕子般轻盈地跃下比武台,奔向一看似稳重成熟的中年男子身旁。两人关系亲密似是父女,秋绍泉心下更是疑窦暗生。
两场比武结束,帮工杂役向秋绍泉请示,秋绍泉见场上多了七人观战,便让杂役多收拾五间房出来。
上午的比武就此结束,众人收拾后回客居小栈休息,下午申时再举行下一轮比试。
距离午饭还有一段时间,秋绍泉、诚定自及武泽林三人在客居小栈主厅内小聚,围坐于矮桌旁,吩咐弟子泡茶后,三人屏退左右,由秋绍泉开启话题。
秋绍泉轻抿一口茶水,长叹一口气,转头望向武泽林:“泽彤师兄怎的没来?”
武泽林恭敬垂首,回道:“家兄身体不适,登高便会胸闷气短,因此派我这个副主过来看着弟子们。”
秋绍泉点头,诚定自却没轻易放过武泽林,趁着师弟还未开口,抢先发难:“你们家嫡长子都来了,次子说是未修习武学不来便罢,但你们家这个老幺,看起来可是能打得很啊!”诚定自性格洒脱不羁,虽是留了一脸长须,性格却颇像顽童,说话间语音高低缓急、配合表情眉挑眼动,这番话听在耳中直令人感觉阴阳怪气。
武泽林不卑不亢,微笑答道:“让师兄见笑了,我们家阿昭那孩子性格并不沉稳,来闹闹场子也就罢了,难道还真推选他当武林盟主么?只怕他会闹笑话。虽说有俞盟主珠玉在前,青年人二十岁担任盟主也无甚稀奇,但我家小屁孩那性格修养怎可跟俞盟主相较?”
这番话既说明了武昭不合适之缘由,又捧了俞得闲一把,秋绍泉与诚定自二人心下皆甚是满意。
武泽林深吸一口气,话锋一转,转到来踢馆的女子身上,他压低声音倾身问道:“二位师兄,你们难道不怀疑是谁家女师父收了如此厉害的徒弟么?那闺名为贞儿的女子,我看她来路可不简单呐!”
秋绍泉轻抚长须,有意套话:“哦?那你便说说。”
武泽林猜道:“首先鄙人便从未听过花池仙姑这等名号。”
诚定自负责反驳,他向来喜欢和人相对反着说话:“也许是哪儿的隐世高人,你不知我不知不代表别人不知,譬如昨日南洋传来的水果种子,你今天肯定不知道恁大一个核能种出什么来。”话罢还掐着尾指朝武泽林递去。
秋绍泉轻轻叹气,武泽林深知诚定自这破脾气就是爱跟人犟着玩,便也没气恼,反而当笑话听着,连连称是,倒搞得诚定自没了乐趣,一吹胡子沉默下来。
秋绍泉道:“那女子年纪轻轻武功不错,身法值得注意,看着似轻功凌空踏云却又变化繁复,这等功夫老夫曾在什么地方见过……”
诚定自半闭双眼悠悠然道:“晃晃悠悠的窜来窜去那不是酒醉迷踪步法么?”
武泽林不敢肯定亦不敢否定,秋绍泉代替他否定道:“还不一样,如若是女子所学身法,能如此轻灵倒也不足为奇。”
诚定自笑得满脸皱褶,猛一拍双手笑道:“说到点子上啦!”
武泽林被他吓一跳,深吸一口气缓解心惊,颔首询问:“敢问师兄您想到什么点子?”
诚定自手掌在空中胡乱比划,显是兴奋异常,好似发现珍奇玩意儿般,压抑声音说道:“就是觉着奇怪!她身后不是还有溪莺那女娃娃么?我家也有个大闺女,嘿嘿,随我,生得是貌美如……”秋绍泉用茶杯杯沿轻碰诚定自肩膀,诚定自嘿嘿傻乐两声,接道:“女人要看身板,屁股比男人大,腰圆肩窄,你们仔细想想,那姑娘屁股大不大?”
瞧他挤眉弄眼的,秋绍泉和武泽林心里甚是无奈,但仔细回想……哪个正经人又会在看比武时去盯女人家屁股?!
秋绍泉率先抓过挂在墙上的装饰羽毛扇,冲着诚定自猛拍,瞪眼怒骂他道:“去你的臭流氓!正经比武你不看,盯着女人屁股瞧什么瞧?!”
诚定自唉唉叫着躲避,秋绍泉突然忆起俞得闲、诚定自和他自己三人年轻时,经常结伴游山玩水。诚定自少时便是风流倜傥美男子,处处惹桃花,性格沉稳的秋绍泉和俞得闲没少教训他,却又甘愿为好兄弟收拾烂摊子。
武泽林与诚定自听得秋绍泉一声轻叹低喃:“唉……闲大哥……怎的走得早啊……唉……”
武泽林为引开他注意力,便出声提醒道:“那女子声音也颇为奇怪。”
诚定自鸡啄米似的点头:“对的对的,奇怪奇怪!”
', ' ')('秋绍泉难得微笑,叹道:“你们可是怀疑那人并非女子?又会是谁呢?”
武泽林骤然想到那女子身上始终有一处违和,他闭眼回忆,目光从折扇排口到扇骨再到头,虽是藏得隐蔽,但仔细瞧还是能瞧见——
“那女子双手有六根指头!”
其余两人听武泽林恍然大悟道,纷纷侧头看他。秋绍泉不以为意:“那又如何?”
武泽林一面呢喃一面分析道:“六指、鬼魅身法、短兵器、灵活手指……身材不高、面相……稚嫩?”
诚定自昂首打断他道:“喂,魔教教主他儿子穿女装来踢正道人士的比武馆子作甚?闲得发慌跳水里淹死便淡了,一劳永逸岂不美哉?”
秋绍泉兀自沉默,忽闻身边哗一声响,是诚定自猛地站起,又听他说道:“真是如此我就看看去,掀开他裙子瞧瞧里边躲没躲只雀儿!”
秋绍泉察觉这人又要胡闹,一把扯住他手腕,硬生生地给他扯了个趔趄直接栽进自己怀中,疼痛且不提,秋绍泉还未庆幸自己及时阻止师兄干傻事,就听诚定自忸怩道:“哎呀!各自都五六十了还如此亲密……不好不好。”
秋绍泉低头一看,这为老不尊的还星眸含情轻抚自己衣襟,当下大为光火,一把将人从怀中推开,一脚给踹桌子底下去,嘴里骂道:“去去去!老不羞的!一把年纪了嘴上还没个正经话,白长一脸胡子!”
武泽林这边听秋绍泉骂人那边听诚定自哈哈大笑,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避一避免得显得自己多余。
屋外墙角蹲了个黑衣人,藏匿在阴影中,听着两人玩闹,不禁双眼微眯,似是在笑。但他没敢多听,屋内笑闹未绝便猫腰离开正厅墙根。
好在诚定自此人说废话之功力与他外劲内功修为一样高超,收放自如,眨眼便换上一副严峻模样问道:“阿泉,你养子也来比武?”
秋绍泉将人从桌下拉上来,回道:“是,方维那孩子不论武功还是人品,我都是信得过的。”
诚定自笑道:“他随了你,眼里只剩方而无圆,不懂变通可是执掌江湖要职之大忌。你要知道这世上并非非黑即白。”
秋绍泉垂首道:“是。但年轻人么,总该留些时间给他学习为人处世。”
武泽林见二人已有下届盟主人选,不由沉下脸来。
又听诚定自问:“阿升那孩子也来了,身旁还有一蒙面公子,看身形……我可不希望是自个儿老眼昏花。”
秋绍泉叹道:“我也希望他们还活着……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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