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云钊当年顶着重重压力支持还是新君的淳嘉这事儿,云风篁其实早些年就质疑过。
但谢氏毕竟门楣浅薄,她名义上是云氏义女,实际上却跟云氏犹如仇雠,这样的机密,自然不得与闻。
私下叫人查探了一番无果,于是也就搁置下去了。
此刻听纪勤提起来,不禁微微挑眉,盯着她打量了片刻,才轻笑着说道:“愿闻其详?”
“云氏是先帝留下来辅佐新君的。”纪勤深吸了口气,眼中流露出极为复杂之色,沉声说道,“当年先帝即将驾崩,到底还是放心不下纪氏……故此留了一手,不然,今上就算天资纵横,一无所有,又有母后皇太后以及太皇太后这两位皇家正经长辈的弹压,有什么资格反客为主?”
“新君以嗣子身份登基,天然拥有名分大义,士林之中的重名者,冲着‘匡扶正统’的名声,也会支持他!但这些人一盘散沙,到底不足为恃。”
“只有翼国公这种与国同休的老臣,早年手握兵权,之后又在庙堂身居高位,才能够有足够的震慑之力。”
“也正因为他的存在,今上才有那八年的苟延残喘。”
“否则娘娘真当主家是傻的么?”
“今上亲政的时候都二十有三了,宫闱里后妃们不是未曾怀孕过,做什么一个也没生下来?”
她冷笑了一声,“就算元后姐妹当时没生下来子嗣,可今上何尝是母后皇太后亲生?一个二十三岁的天子,若无意外,怎么也该有一二稚童子嗣了罢?与其想方设法的防备一个逐渐年富力强、而且还不是纪氏女养大、毫无感情基础的天子,做什么不叫他驾崩了,改立懵懂无知的新君?”
“毕竟今上的生身之父,可不是什么长寿的主儿。”
“以主家当时的手段,保准他去的名正言顺!”
“哪怕这种方式不好常用,但,新君年幼,总还有养出感情的机会,怎么都比今上好,不是么?”
云风篁面色如常,心念电转:“区区一个翼国公,竟然有这样的能耐?若是如此,听闻当年孝宗先帝驾崩前欲立皇太弟,何不教他辅佐摄政王,反而寄望于压根没见过、那会儿也还不知道在哪里的嗣子?”
“云钊他一个人当然没有。”纪勤淡淡说道,“但是再加上一个人,就不一样了。”
云风篁挑眉:“谁?”
“……自然是。”纪勤脸色一瞬间变得十分古怪,乃至于微妙,沉默了下,才徐徐说道,“太皇太后!”
这个答案大大超出了云风篁的预料!
以至于她整个人都僵了僵,才不可思议道:“太皇太会……?!这……这怎么可能?!”
这可是纪氏女!
还是纪氏大权独揽的重要人物之一!
最主要的是,当年孝宗没能立成皇太弟,就是太皇太后在关键时刻拦下来的。
否则纪氏就算大权在握,面对孝宗这种正子嫡孙出身的天子,也不太好弹压得住的。
在前朝后宫包括云风篁看来,太皇太后坑谁也不可能坑纪氏啊!
这可是纪氏的大靠山!
“元后姐妹都没有了,但留下来二皇子三皇子一对双生皇子。”纪勤冷笑,“这些年来,两位皇子殿下养在宫闱之中,就算是废后也颇为照拂,但身为两位皇子的血脉之亲,太皇太后可曾关心过丝毫?娘娘自己为亲情血脉所迷惑,难不成到此刻了,还看不出来太皇太后对纪氏,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情分么?她却是公襄氏的好媳妇啊!”
“这话说的。”云风篁端起茶水抿了口压惊,似笑非笑的说道,“二皇子三皇子多招人眼的兄弟俩,既然废后都在照顾着了,若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再插手,反而不美罢?”
淳嘉心机深沉,专门冷落这俩儿子,既是故意磨砺,也是存心钓鱼,左右这人儿子多,失手废了也不心疼。
这么着,若是太皇太后看出他用意,这些年来,对二皇子三皇子不予理会,反而是是她老人家心眼明亮来着。
“呵!”纪勤只是冷笑,说道,“言尽于此,娘娘爱信不信罢。婢子此来,却是为了问娘娘一句:可想让晋王坐上那个位子?”
云风篁眯着眼,盯着她看了片刻,明白了。
她就说这纪氏余孽明知道双方之间隔着血海深沉,却哪里来的底气,气定神闲登门谈合作?
合着是捏着这样的筹码?
“晋王年幼,上头好些个兄长不说。”贵妃心中冷笑,面上则缓缓说道,“内中聪慧懂事能干的,不在少数。说起来,最近最让陛下满意的,莫过于流着纪氏血脉的三皇子。本宫就算有着些许的野望,又怎么能多想?你是纪氏老人,最知道本宫的底细。很该清楚,本宫一路走过来,诸多惊险,故此,往往是顾不得长远打算的。否则,以本宫的盛宠,何至于入宫多年无所出?”